再次议法,阿云案得出结果?为何说宋代是中国的文艺复兴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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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此时的王安石刚刚成为参知政事,变法还在谋划过程中,不能因为口水之争影响了变法大计。于是,他赶紧上奏宋神宗说:,按照大宋律法,谋杀造成死亡的,首犯必须判处死刑,不需要上报皇帝敕裁;至于从犯,自有《嘉祐编敕》关于奏裁的规定,无须重新订立新的规定。意思很明白,自己和皇帝都错了,“庚子诏敕”不该颁布。
议法继续
连王安石都服软了,宋神宗又有什么理由坚持呢?就这样,宋神宗无奈地颁布了第三道诏敕:谋杀已伤可以自首的规定,按照之一道诏书执行;谋杀已死的,从犯也允许自首,但凶恶的人和情节严重的应上奏裁决。
时间是熙宁二年(1069年)二月十七日,甲寅日,所以这道诏敕又称“甲寅诏敕”。算起来,距离第二道诏敕不到半月。第三道诏书,事实上是在纠正第二道诏敕的过激状况。
与此同时,皇帝口谕:收还“庚子诏敕”。他希望以收回“庚子诏敕”的妥协,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法律争论。按照惯常的思维,臣下应该闻弦歌而知雅意,该干嘛去干嘛,不要再揪住此事不放了。
可是,这件事哪里还以皇帝的意志为转移?这就像一部汽车,刹车系统已经失灵,哪怕作为司机的皇帝自己打脸,也只能听任汽车在下坡路上狂奔。越忙越容易出错。不知什么原因,宋神宗的“甲寅诏敕”只是发给了御史台、大理寺、审刑院、开封府,却没有颁布到各路。应当说,这是程序上的一个瑕疵。
于是,在下个月初一的朝会上,文德殿里又热闹起来。一些法官和御史抓住诏敕颁布这个把柄,要求重新议法。站出来的人,有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尚书刘述、御史中丞吕诲。当然,也少不了弹劾过许遵的钱顗。对于这些吹毛求疵的御史们,宋神宗已有些应接不暇了,但他又必须面对,于是应付道:“律文甚明,不须合议。”
想不到,宰相曾公亮插了一嘴,抬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广泛收集各种不同意见,从而说服意见不同的人,应该无妨吧?”
那一刻,宋神宗呆若木鸡,他扫了一眼脚下的群臣,想:如果犟驴能像蜻蜓一样飞,这里一定是一个下雨前的池塘。狠了狠心,宋神宗还是安排“二府”再议阿云之狱。他之所以安排再议,不是因为他心不够硬,也不是因为他喜欢看群臣吵架,而是由宋朝的政治氛围决定的。
什么政治氛围呢?一个宋朝学者总结说:宋朝的治理原则是,崇尚法令,尊重公议。只要朝廷出台的法令、政策,要经过充分讨论,并且要尊重多数人的意见,而不是由皇帝“出口成敕”,搞“一言堂”。二府,即中书省与枢密院,也就是宰相府与副宰相府;但二府在杂议阿云案的过程中,还是分成了两个阵营。
首先发言的是枢密使文彦博。他比王安石大15岁,21岁进士及第,出将入相半个世纪,是一位老资格的政客。在宋神宗登基前,他曾担任过殿中侍御史、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并两次拜相。后来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大谈市易法的坏处,被贬出朝廷。文彦博认为:“所谓杀伤者,是图谋杀死而致伤,就是说已经杀了,不可以用自首。”
与文彦博观点一致的,是枢密副使吕公弼,比文彦博小一岁,今安徽凤台人,宋仁宗时期的宰相吕夷简的二儿子,吕公著的哥哥,赐进士出身,宋英宗时期先后任给事中、枢密副使。他在地方任职时,为政宽松,世人讥讽他果断不足。
一名士兵犯法该施杖刑,却耍赖说:“我宁可被杀,也不愿挨打。”吕公弼回应说:“杖打是按国法,处死是你自愿。”于是下令先施杖刑后处斩,从此再也没人批评吕公弼无能。吕公弼的法律建议是:“杀伤罪在律文上是不适用自首的。今后已经杀伤人的罪犯请依律惩办,从犯有立功表现的可以自首,须奏报皇帝裁决。”
与前两位官员针锋相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宰相陈升之,比王安石大十岁,进士出身,曾任知州、监察御史,宋神宗登基后任知枢密院事兼制置三司条例司,和王安石一起筹备变法。熙宁二年(1069年)就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集贤殿大学士。不久,因为在变法机构名称上与王安石意见不合,称病不朝。
另一个是枢密副使韩绛,是韩亿的三儿子,韩维、韩缜的哥哥,比王安石大九岁,与王安石是同榜进士,敢作敢为。宋神宗登基后,拜枢密副使。
还有一个模棱两可的人,他叫富弼,比王安石大17岁,今河南洛阳人,给人的感觉是老气横秋,形同缩头乌龟。其实也是一位经验老到的狠角色。年轻时,他曾多次出使辽国,成功瓦解了辽、夏同盟。庆历元年(1041年),宋仁宗想封刘太后的侄媳妇王氏为遂国夫人,让知制诰富弼起草制书,他拒不草诏,封还了“词头”,从而开创了“封还词头”的先例。
随后,他出任枢密副使,与范仲淹共同推进“庆历新政”。新政失败后,他先后担任郓州、青州知州,救助了几十万灾民。如今又被宋神宗请出来担任宰相。当宋神宗要求他参与司法辩论时,他劝王安石说:“把谋与杀分为两件事,将破坏和割裂法律规定,您为什么不遵从大家的意见呢?”但王安石不为所动,宋神宗也态度暧昧。此后,他没再掺和这个看不清结果的辩论,进而连宰相也主动辞掉了。
双方争论了接近半年,也没有任何一方说服另一方,甚至没有拿出一个折中的结论。似乎,当时的大臣们都是一根筋,认死理,你让他们退一步,哪怕半步,都是不可想象的。我至今奇怪,这些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士大夫,为什么不谙中庸之道?为什么宰相与皇帝一旦政见不合,就撂挑子走人?
中国的文艺复兴
难道这是一个思想交锋的时代?尊重科学的时代?不甘寂寞的时代?东方小岛上的一个著名学者,他的推测更为大胆。这个人叫宫崎市定,史学家,日本京都大学教授。他的原话是:“中国宋代实现了社会经济的跃进、都市的发达、知识的普及,与欧洲文艺复兴现象比较,应该理解为并行和等值的发展,因而宋代是十足的‘东方的文艺复兴时代’。”
此番言论是否对宋朝过于偏爱?是否言过其实呢?接下来,试比较分析如下:之一,在时间上,意大利文艺复兴发生在14世纪至16世纪。而宋朝横跨10世纪至13世纪,正好处在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前夜。
第二,在理念上,意大利文艺复兴以人为中心,追求现实的幸福,倡导个性解放。而宋朝是以士大夫意识的全面觉醒和文官制度的理性化为特征的。它的动力,是科举制。汉朝,尚武功,有军功并且封侯的人才有资格担任丞相,是封侯拜相;而宋朝,重文治,是及第拜相。
在北宋71名宰相中,有64名是进士和制科出身,除了建国初期的4名宰相,非进士出身的宰相实际上只有3人,一批白衣士子平地而起。它的基础,是全民教育。国家设立的各级学校向全民开放,所有家庭的适龄儿童都可以入学,州县小学的学费每天只有一两文钱,这对于每天收入100文的平民来说,是可以接受的。
儿童8岁入学,由官府提供伙食费,不满8岁或超过15岁的伙食费减半。宋人的识字率和入学率,远超同时期的欧洲。国子监作为国家更高学府,下设太学、国子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武学等。
元丰年间,太学的外舍(新学生)有2400人,从外舍选拔进入内舍的有300人,再从内舍考试选拔进入上舍的100人,还出现了旁听生,有时旁听生多达上千人。而在五代乱世后成长起来的平民士绅群体,也担负起了重振学术、重建文脉的责任,北宋的民间书院达到一百所,远超唐代,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石鼓书院、白鹿洞书院、茅山书院、龙门书院、徂徕书院被称为“八大书院”。
南宋的民间书院达到创纪录的500多所。白鹿洞书院的学生将近一万人,成了儒家主流学派——理学的大本营。就学术的纯粹性、教育的独立性而言,高层次的民间书院才是宋代的更高学府。它的灵魂,是程朱理学。正是在民间书院的基石上,宋朝诞生了程朱理学。
程朱理学,由北宋的程颐创立,南宋的朱熹是集大成者。他们认为,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将善赋予人便成为本性,将善赋予社会便成为“礼”。如果人无法收敛私欲,则偏离了天道,不但无法成为圣人,还会迷失世间,所以要通过修养存天理,以达到“天人合一”“理欲合一”的更高境界。
出发点——“内圣”,归宿——“外王”,是理解程朱理学的逻辑起点。它将传统儒学的先义后利观,发展成了重义轻利观,强化了中华民族注重气节与德操的文化品格,形成了士大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社会责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历史使命,“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精英意识,使得他们在强权、腐败与战争面前铁骨铮铮,一往无前。它的载体,是文官制。
宋代,文官制走向了理性化,官员的科举、录用、考核、奖惩、培训、晋升、调动、致仕,政令的发起、传递、审查、执行、反馈、问责,都有制度与程序可循,都能破除人为因素的干扰。理性化的文官政治,是中国文化的一大骄傲,而欧洲到了近代才有文官制度。
第三,在内容上,意大利文艺复兴集中表现在艺术、建筑、哲学、文学、音乐、科技等方面。而宋朝在科技、教育、金融、商业、航海等方面远超同时期的欧洲,在文艺、哲学等方面也不落下风。稍逊一筹的,似乎只有音乐。
两宋的进步
梳理一下,两宋时期应该有十大进步。我们先来看看前两大进步。占据哲学主导地位的理学,主张“格物致知”,强调对未知事物保持求知的兴趣,以探索出事物背后的理——规律和道理,这也许正是有宋一朝科技发明的驱动力。而且,朝廷有意识地培养科技人才,在国子监之下,设置了医学院、算学院、天文历法学校等。
一旦各领域出现拔尖人才,就会被朝廷列入“奇才异行”名录,直接授予官职。在思想和体制的双重驱动下,宋代出现了“发明井喷”的奇观。北宋的沈括,在人品上算个小人,在科学上是个高人,代表作叫《梦溪笔谈》,他发现磁针在指南时微微偏向东方,又发现月亮的光亮来自太阳的反射。
南宋的秦九韶,是数学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代表作是《数书九章》,是他之一个发现了高次方程的数值求法,而570年后英国数学家霍纳才发现了这种计算方式,被西方命名为霍纳算法。宋代一流科学家人数,占到了清代之前两千年的38%。中国古代四大发明,有三项出自宋代。
北宋庆历年间,身为书肆(书店)刻工的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这种胶泥活字、木活字排版印刷,一个印工一天能印2000张,一块印版可印一万次,是世界印刷史上的一次颠覆性变革,使得印刷效率大大提高,昔日贵如金银的书籍从此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以此为基础,进而发明了铜板雕刻,使用在了纸币印刷上。而且,活字印刷术通过海上丝路传到朝鲜、日本、埃及,进而传入欧洲,间接引发了欧洲文艺复兴。
除此之外还有火药。“火药”一词,最早出现在天圣元年(1023年)。当时,北宋兵工厂有一个作坊叫“火药作”,是史上首个火药武器制造厂。庆历四年(1044年),宰相曾公亮主持修撰了《武经总要》,书中记载了硝、硫、炭三组分的 *** 。宋神宗时期,兵工厂有了火药、火器作坊,能够批量生产十种制式火药武器。
随后,火器在战场上初显神威。靖康元年(1126年),汴京被围,守将李纲下令用霹雳炮轰走了金兵。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的胶州湾海战中,南宋水师利用火箭、火柜和火球,一举摧毁了六倍于己的金国船队。
两宋持续改进的航海技术,引发了时间、空间、商品化概念上的革命,发明了磁罗盘、水密舱、平衡舵、装有转轴的桅杆,造出了载重量300吨的超级远洋大船。天涯变比邻,大海变池塘,运输瓶颈被突破,进出口贸易呈现井喷之势。于是,在蜿蜒美丽的海岸线上,北宋从北到南设置了五大市舶司,每年抽税200万贯,进出口贸易额超过2000万贯,外贸成为国家名副其实的“摇钱树”。
唐诗的气派,是与大唐的扩张性格共生的。而宋,是一个内敛的朝代,宋代9000位诗人写了25万首诗,约为唐诗数量的5倍,可依旧无法超越唐诗。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形式创新。就这样,一种既保留了唐诗的格律美,又拥有自由体的节奏感的新文体应运而生。
宋词,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新境界,是宋代风流的完美呈现形式。以苏轼、陆游、辛弃疾、陈亮为代表的豪放派词,如天风海雨、大江东去;以周邦彦、晏殊、柳永、李清照为代表的婉约派词,似晓风残月、燕语莺啼,共同装点着这个东方文艺复兴时代。
令人惊叹的是,词人们在两派间还可以自由转换,如婉约派词人李清照,也能写出“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豪迈与磅礴。如豪放派代表苏轼,也有“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婉约与缠绵。据统计,宋代词人接近1500位,词作超过2万阙,用调新增了700多种,可谓翻天覆地的文学创新。
在书法上,有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宋四家”,本来奸臣蔡京位列其中,只因人品差被替换成蔡襄;奸臣秦桧独创了“秦体”,也是因为名声太臭,后来“秦体”改称“仿宋体”。
在绘画上,形成了士大夫绘画、宫廷绘画和民间绘画三大体系,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商业化趋势,催生了一批绘画交易市场和职业画家,人物画还延伸到城乡市井生活,如《纺车图》《清明上河图》。宋朝皇家是书法、绘画的积极推动者和模范实践者,宋徽宗不仅独创了“瘦金体”书法,而且是工笔画的创始人,随便一幅画如今都能拍出天价。
参考文献:
〔南宋〕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59,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江必新《司法审判中非法律因素的考量》,原载《人民司法》2019年第34期。
〔北宋〕方勺《泊宅编》,中华书局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