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政信—《瓜达尔卡纳尔》-27、高烧41.5度
大本营得知第二次总攻失败的消息后,决定从苏门答腊抽调第38师团,派往瓜岛。先头部队登陆,最快也需要几天时间。这几天的空白期正是瓜岛作战最危急的时刻。
2日正午左右,海岸正面的中熊联团一线阵地已被突破,军司令部附近开始传来枪声。司令官以下全员聚集在一起也不到100人,从中抽出的值班人员和卫兵只有步枪,以军司令部的位置为中心准备环形防御阵地。
(要是陆战一师勇一点,第二师团和十七军指挥部就可能全灭)
我无计可施。只能带着赤石上等兵,用军刀支撑着摇摇晃晃的双脚,沿着山腰去视察之一线的战况。
在这种情况下,驱动我行动的力量就只有自己的意志了。
发烧将近40度。关节一点力气也没有。在赤石上等兵的帮助下,我们向着枪声进发。大概走了一个小时,还走不到500米,突然在树林里看到一条白色的狗。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密林里竟然有狗。
“杀了吃吧。”
这种本能首先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可惜当时狗大人的体力比人还强。
过了一会儿,树林里传来有人活动的动静。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出现了四五名美国士兵。他们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倚着树干作掩护,拿起手中的自动步枪,往树林里突突突的扫射了一番,然后转身向东方撤退了。
这边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是40度的重病人,只有赤石上等兵手里有一条步枪。本来是五对二的战斗,却因为密林阻隔而没有发生。美军对白刃战的畏惧是我无法理解的。
那天晚上,我终于服软了。
全身剧烈的恶寒导致不停的发抖,呼吸变得困难,到了半夜也睡不着。每呼吸一次,胃部就像针扎一样疼痛。大概是看我的样子实在不太行,睡在茅草屋的林参谋叫来了军医。用烛火测量体温的军医歪着头,又看了一遍。
他一脸担心的表情,我问了好几次都不回答。
“温度太高了,请安静地躺着。”
“如果能安静地睡觉的话,我不会叫你的……每次呼吸的时候胃就像刺一样痛……能帮我打 *** 吗?”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我命令你!!注射 *** !!”
一脸为难的军医不情愿地拿起注射器,打了一针。胃终于不疼了。这是一个即使身体瘫痪也必须战斗的战场。
第二天早上,林参谋悄悄告诉我:“四一度五分哟!!”
普通的体温计上有这么高的刻度吗?大概是看错了吧。
我自参军以来很少生病。我认为41.5是更高记录了。
内地来的客人
11月3日,就在这凄凉的战况中迎来了明治节的早晨。在内地一定是充满菊薰香味的晴朗日子,但在南海的孤岛上却是尸山血河的战场。
不知是天佑还是神助,这一天,第38师团的先头部队一部乘坐驱逐舰在塔萨法隆加海岸登陆。虽然兵力不详,但这样应该可以暂时阻止敌人在海岸方面的反攻。我们向东方叩拜,用水壶盖装满河水干杯。傍晚时分。我忽然看到,两名身着崭新军服的参谋在士兵的带领下,沿着小河向丛林中的司令部走来,是谁呢?如果是第三十八师团的先遣参谋的话,应该不会有两个人来的,我惊讶的发现,他们是大本营作战课长服部卓四郎大佐和作战主任近藤伝八中佐。
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上呢?我感慨万千,紧紧握住了他们的手。无言的热泪,落在我们的手上,一边是白皙干净的手,一边则是黑乎乎的像鸟脚一样。
“打了这么差的仗,实在抱歉。”我只这么说了一句。
身为大本营作战课长,本应该处理各方面紧迫的战局,他却挺身而出,来到这最凶险的战场上。
昭和七年夏,从我初次踏入参谋本部的大门开始,在这10年间,这位前辈以超越亲人的情谊,无论公事私事都对我进行了指导。有一种内刚外柔、修身、严实且很能容人的胸襟。在陆军中,我还从未遇到过服部大佐这样的人。
在诺门罕的激战场上,我与大佐同为关东军参谋,几次出生入死,目睹了大佐在战场上的沉着坚毅,这位独一无二的前辈越发令人尊敬和信赖,如今他又在瓜岛战场上挺身而出。
只要这个人活着我就安心了。必须让他早日从这个险恶的战场安全回到东京。在这场失败的战场上死去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近藤伝八君和服部君是一样的。他深深敬仰平泉澄先生,深研国体学之精髓,恪守军人正道,是个名副其实的人格高尚者,同为陆大军刀组的他,却淡泊名利,不求荣达,是一位不慕名利的气节之士。
(这里顺便介绍几句,服部卓四郎大家都很熟悉,陆大42期军刀组,长期担任参谋本部作战课长。因著有《大东亚战争史》而闻名,和辻政信是一路货色,爱下克上,爱各种搞事,某种意义上说辻政信长期都是他的小跟班,只不过是没有辻政信那么爱出风头。
再说个有意思的,陆大42期真的很奇葩,按说军刀组是精英中的精英,晋升应该有优势,结果这一期军刀组六个人有五个到战败都没能混上少将,包括首席西浦进、以及服部卓四郎在内全是大佐,而剩下的46个人当中,出了18个少将1个中将,尤其是中井増太郎,中不溜秋的成绩,战败时已经是20师团中将师团长了,所以哪怕在日本军队里,成绩也并不是决定性因素啊。
这个近藤伝八也不简单,是陆大50期首席,他将平泉澄视作精神导师,这个平泉澄(1895-1984),专攻日本中世史,是“皇国史观”的代表性学者,右翼史学的大佬,积极支持侵华战争,参与创设伪满建国大学。曾任东京帝国大学教授,战后这家伙竟然没被当战犯抓起来,还公职追放了。
近藤伝八崇拜他的国体学,无非就是“忠孝一本、万世一系”之类军国主义糟粕,典型的皇道思想死硬分子。)
“我把晚饭带来了。”
我接过值班士兵递来的饭盒。默默地拿起浅浅的饭盒盖子上的饭团。
“有什么副食品吗?”
“没有……连梅干也没有了。不巧今天连海水都没有。”
两位客人默默地拿起筷子,眼中闪着难以掩饰的泪光。
百武中将严格要求军司令部的粮食必须与之一线相同。司令官和士兵都饿着肚子,这就是我们能在长达半年的鏖战中坚持上下一体、保持铁一般精神团结的原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