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村均回顾录--第X 11集:我和苏加诺
这一集主要讲今村和苏加诺的那些事
苏加诺先生是学理工科的出生,27岁就担任爪哇万隆理工大学教授,从那时就致力于印尼民族独立运动,尔后十几年都一直坚持,期间好几次被关进爪哇、新几内亚和苏门答腊的监狱,经历艰辛。我登陆爪哇的时候,它还在苏门答腊的班克伦监狱,那时他刚四十出头。
爪哇战事结束后,爪哇的学生及其他青年团体频繁地向军政部递交 *** 书,诉求是:“苏加诺先生在印尼人民中享有崇高威望,请把从苏门答腊的监狱里放出来。”
军政部宣传班考虑到,如果得到苏加诺先生的支持,对日军推行军政是有利的,于是让监狱安排苏加诺先生出狱。不久,苏加诺先生到达爪哇,由中山宁人参谋带到雅加达。
当时在西贡的南方总军司令部的头脑们,还在讽刺:如果把苏加诺那样的狂热民族主义者收留到爪哇,今村均以后指不定怎么头疼呢。
对此我毫不在意。5月的某一天,苏加诺先生通过中山大佐提出,为了感谢我把他从牢里放出来,还让他回到爪哇,想见我一面并顺便问候我。我没有理由拒绝,就接受了。
他温厚、优雅的面容、从容的语言,完全看不出是个狂热分子。但是,长时间牢狱生活的苦难使他额头上爬满了皱纹,多少显示出了这位志士的不屈精神。
为了不让谈话变得紧张,我没有把他带到会客室,而是带他进了书房,我们中间没有放桌子,两把椅子相对而坐。
司令部里有好几个翻译。其中还有正源寺氏的两个儿子。正源寺氏在福冈担任新闻记者期间,想到去海外创业,后来移居到中国、新加坡,之后又移居到荷兰属印尼,在泗水,特别是婆罗洲南部发展,种植椰子、橡胶,并成功在当地开矿。包括野村商事公司在内,该地区的大部分日本人的事业都受到他的照顾。在荷兰人、印尼人两方都有很高的威望,于是在开战之初,他就被海军征召,担任南波尔尼欧首都潘济埃尔马西索的市长。他的长子宽(十八岁)在当地出生,在荷兰人小学、中学读书,现在我的司令部当翻译,次子小祯(十六岁)在我宿舍担任翻译。哥哥的表情已经很稳重了,而弟弟则是一脸天真无邪的孩子气。
我:“田中副官!那两个孩子能做正式翻译吗?一副孩子气的样子……”
田中:“没关系的。在参谋部,我也会让哥哥来翻译一些比较深奥的内容……翻译水平不看长相,而看语言能力……”
田中实大尉这么说着,并没有替换其他翻译的意思。
苏加诺先生前后来过我的宿舍六、七次,都是我们两人的私人谈话,我最喜欢正源寺少年当翻译!他们的语言水平确实很高。
之一次会见时,中山宁人大佐也在场。首先,从问候开始。
我说:“苏加诺先生!我在爪哇看了很多你的著作,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所以我很清楚你的思想宗旨和行为准则,以及你为印尼独立所付出的努力。所以,我不会对你有命令式的要求。因为我知道,不符合你思想的东西你是不会做的……”
当这场大东亚战争结束时,整个印尼地区是建立一个你期望的完全独立的国家,还是与日本同盟或成为联邦式独立国家,或者成为高度自治的国家,由日本负责防卫等等,谁也说不好。这是由日本 *** 直接与印尼领导层协商决定的,我无权插手此事。我现在能向六千万民众公开承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所实行的军政,将会给印尼人民带来比荷兰殖民时更好的政治权力和福利。因此,无论你是协助我的军队出来做事,还是采取中立立场,什么都不做,观望形势都可以。即使是后者,军队也会保护你的生命财产和名誉。
不过,如果你妨碍日军的军事行动和地方行政的话,在战争结束之前,我就决不允许你自由行动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像对待荷兰官员那样把你关进监狱。
你也没必要着急答复。请与你的同志们商量后,确定一个明确的态度,并经由中山大佐通知我。
苏加诺:“司令官说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不久后,我会给您答复的。”
虽然谈话很顺利,但因为是通过翻译两边传,所以花了一个多小时,谈完后苏加诺先生就告辞了。
大约过了四天,中山大佐带来了苏加诺的回信:
“比起荷兰殖民时代,日方承诺要增加印尼人的福利,我相信这一点,我和同志们将一起协助日方施政。但是,在战争结束后,我不会放弃自己采取何种行动的意志自由,这一点我要明确声明。”
以上述谈话为契机,中山大佐和苏加诺先生进行了协商,以协助日本军政。为实现这一目标,设立了一个机构,并承诺军队将提供所需的办公人员、汽车配置、活动所需费用等方面的支持,因此,他访问我的次数也增多了。
有一次我对他说:“关于最初我向苏加诺先生承诺的,增加印尼民众的福利的事,首先,我想把过去由荷兰人占据的大部分官员职位,换成有能力的印尼人。
但是,日本 *** 通知我说,近期将从日本派遣数十名司政人员等行政官担任州长、大城市市长等职务。不仅是在爪哇,在所有占领区也都是这样实施,是为了防备敌人卷土重来,必须考虑军事和民情的协调。
我认为,无论如何,民政的实质都要通过原住民官员来解决,因此,我想尽快让一批印尼人担任县长以下的职位,如果出现了能在州政上发挥作用的人才,就逐步把日本人替换下来。
第二点,我考虑的是设立行政咨询院。
在战争状态下,让全体民族投票选举议员、召开议会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想设立一个听取民众呼声的机关——咨询院,由苏加诺先生、我和儿玉伯爵轮流担任议长,选5、6个日本人和10个左右的印尼人来当议员,事务性的工作由中山大佐和另一个由你推荐的人来做,努力了解民众现在想要什么,有什么困难等,帮助他们,使各项政策符合本地实际情况并落实。日方的三名政治顾问都同意这个观点,您是怎么想的呢?”
苏加诺:“设置这个机构当然是可以的,我希望马上成立。”
我:“由你来推荐选择十人。在经费上你不用担心,调查所需的旅费及其他费用也由我方提供。那么从明天开始,请您和中山大佐商量一下,拟定一下咨询院的具体方案。
在一个月之内,方案达成一致,双方议员人名确定(日本方面,政治顾问三名,加参谋长、副长一共五人。印尼方面是今天的总统、副总统、独立当时的大部分内阁成员),我在爪哇任职期间召开了三、四次大会,提出了不少好的意见,军政部将其付诸实施。听说咨询院的运转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
某个星期天,苏加诺先生给我的副官田中实大尉打 *** 说因为私事,我想到我的宿舍拜访,我答应了,结果他还带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
我们在正源寺祯的翻译下谈了谈。
苏加诺:“这个青年是我的外甥巴斯金阿普杜拉,在印尼是首屈一指的油画家。他想给司令官画一张肖像画,于是拜托我来找您,您看?……”
我:“我的脸不能成为艺术的对象。不过,如果想用来练习,那倒也无妨。只是,总不能让我长时间一动不动吧?”
苏加诺:不用不用。您和我正常聊天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每隔两三天来一次,一共来了四次,最后一次,町田中佐(宣传班长)和清水斋带着苏加诺先生、阿普杜拉先生,还有哈塔先生(后来的副总统)来到我的宿舍,把画像装在一个漂亮的相框里。苏加诺先生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我对那个青年说我把这幅画买下来,他坚决不同意,说画的并不好,我只能收下,但还是让人把相当的回礼送到画家阿普杜拉先生家里。后来我才知道,创作这幅画是清水君的主意,他想让我和苏加诺先生多进行一些交谈。我也觉得能和苏加诺先生熟识是件很愉快的事。
我对苏加诺先生和他麾下的青年人给予了绝对信任,他们把几乎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民族独立。同时对日本军队、对日本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据说他的雄辩式演讲是很了不起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演讲,但是我很好奇,如此温厚文雅的人能有那种 *** 吗??。
有一天,政治顾问林久二郎在座谈时说:“前几天我上街,路过某个广场,看到人山人海无法通过。于是下车询问,原来是苏加诺先生在对民众演说。我挤在人群中听。因为是用爪哇语进行的演讲,所以内容不得而知,但他的声音和语调,充斥着丰沛的热情,群众完全被他的演讲所吸引,掀起了狂热的风暴。正如传说的那样,真是太了不起了。
荷兰官员都回避他,多次把他关在偏远的监狱里,让他远离民众,就是恐惧他对民族独立的坚定意志和在印尼人民中的威望。
(追记)七年后。我作为战争罪犯被关在雅加达的奇比南监狱,在军事审判还未判决之前,我被关在起居比较舒适的政治犯牢房里,每天上午、下午放风两三个小时,在监狱里散步,或者去其他犯人的牢房打牌、闲聊。
政治犯中有两名独立军军官。在日惹的一所士官学校里,大尉是中队长,少尉是小队长,大尉在散步时遇到我,会恭敬地敬礼,但一次也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少尉长得和日本人一样,今年二十二岁,据说是贵族出身。战争时期,他进入日军指导的青年训练所,学了一些日语,经常到我的房间里,用不完整的英语和日语唠唠叨叨地跟我说话。
一天,两个人一起来到我的房间。然后大尉用英语说了下面的话。
“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们的英语不够好。请住在前面房间的山崎先生翻译一下,请您务必听一下。”
山崎出身于法政大学。在校期间是六大学联赛的棒球选手熊代君。如今以养父之姓被征召出征,因在爪哇宪兵队服役时的一系列事件,被判为战犯。他的印尼语说得很好,受到许多原住民的仰慕。
根据监狱的指令,山崎君被指派管理七百名日本人战犯,是负责与当局的联络员。我跟山崎君打了招呼,他马上就来了。
他们说:“正如你所知道的,这里监狱原住民出身的看守有半数以上与独立 *** 配合,这个政治犯监舍的看守也有三四个坚定的独立派,我就是我们监狱中独立 *** 的联络员。今天独立 *** 向我们两人传达了指令。”
我明白了。位于爪哇中部城市日惹有个共和国独立 *** ,首脑正是苏加诺。
我:“那个指令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关于将军的事。你的部下丸山师团长和东海林联队长被判了死刑,根据独立 *** 内线的消息,今村大将您大概也会被判死刑。审判长会怎么判我还不知道,但如果丸山和东海林两人被执行死刑,我估计你也会被绞死,所以我们暗中调查了执行日期,准备在那天去刑场的路上截囚。现在正制定计划,希望你那时能毫不犹豫地跳上独立军的汽车,苏加诺先生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不认识这个中队长。不过,从和他和少尉的表情来看,不像是在无中生有。但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我听说看守中有独立 *** 的支持者,同时也有荷兰方面的密探,甚至还有双面间谍,所以说话不能漏嘴,特别是涉及到截囚这种事,所以我请山崎君翻译如下:
”希望通过你们给独立 *** 如下答复,在日本的武士道中,通过刑场截囚而活下来是不光彩的。你们为了救我,必然要组织人与荷兰军警动手,枪弹无眼,肯定会造成伤亡。我对苏加诺先生的厚意深表感谢,但请原谅我不同意他的劫囚计划。
假如在我被执行死刑之前,独立运动取得胜利,奇比南监狱被独立军接管了,那时要释放我,我就不会拒绝。”
两名军官似乎一时无法理解我的拒绝。不过,山崎先生反复劝说,他们虽然露出不可理解的表情,但还是把这句话转告给了他们的上级。
意外的是,审判长否决的对我的死刑判决,后来,在荷兰总督的干涉下,我被判无罪,因此,截囚的事就没必要了。但就我个人而言,苏加诺先生的厚意实在是难能可贵。
今村和苏加诺私交甚笃,战后曾多次会面,光我找到的不同年代的会面照片就有三四张
后来,英国驻雅加达总领事突然来到日本律师团事务所,说了下面的话:
“我在几天前去了雅加达,拜谒了苏加诺先生(此时,在联合国的斡旋下,承认了印尼共和国的独立,苏加诺先生被确定为之一任总统)。独立日定在12月27日。在那之前,他不能帮监狱里的日本战犯说话。伦敦的总领事馆和日本律师团事务所离得很近。他委托我到任后,一定要去拜访日本的律师团,并转达对今村的问候:“苏加诺对今村大将被判无罪感到由衷的高兴,并想告诉他,苏加诺不会忘记八年前今村大将的厚意”。”
日本律师团的松本清法学士(现健在大阪)向我转述了上述内容。
我还没有给苏加诺先生任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