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乱世的三国群雄仁慈之主:益州牧刘璋
刘璋虽然是三国群雄割据时代的“群雄”之一,不过从来没被看好过。曹操、刘备青梅煮酒,评论天下群雄,将刘璋定性为“守户之犬”,连“人”的资格都没有。诸葛亮在《隆中对》中也稍带着评价了一下刘璋,说刘璋“黯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他“不能守”。可见这个“守户之犬”,就是连“守”的职责也不能尽到。这两个三国英雄金字塔顶上的人物,作出的这种没有与后来事情发展相违背的评价,基本就算是盖棺论定了。翻尽史书,的确没有找到与二人意见相左的评价,区别也仅仅在于语气的轻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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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认同这个评价,尤其是在以前。原来看三国,总是站在谋略、机智的角度来评价,为的是让自己心中热血纵横,充满指点江山的慷慨激昂情绪。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刘璋的印象,实在是觉得乏善可陈。而如今,也许是年龄增长,性格锤炼,也许是思维与现实反差太大,心气渐冷的缘故,倒是和失败者刘璋产生了一些共鸣。就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刘璋的传记,用心梳理了一下,就完全不再是守不住门的“守护之犬”的感受了,而且心里还涌上了些许温暖,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的特征之一就是看人往往是好的,也就对他人少了防备,对事情少了敏感。刘璋就是这样。比如明明生在宗室之家,是天经地义的“皇叔”,而那会儿满世界传扬的“皇叔”却是那个卖草鞋的刘备,说明刘璋不善投机;他父亲刘焉有当皇帝的念头,打着“为天子守边”的旗号入蜀,一堆外人辞官跟着去,他却被蒙在鼓里,说明对自己父亲一直没往“坏”处想,对什么当皇帝没太大兴趣;明明知道在董卓把持朝政的朝廷,皇帝不招人待见,他还偏偏就往皇帝身边凑,成了皇家车队队长,肩负保镖工作,成了保皇派,说明他不趋炎附势;明明大家都知道这个闯荡江湖多年的刘备不是个善茬,他却还是相信兄弟情义,请他帮忙讨伐张鲁,说明他重情如山。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建安十九年,刘备围困成都时,在“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够用一年”,且“吏民咸欲死战”的情况下,刘璋却果断地放弃权力,说出让“群下莫不流涕”的真心话——“父子在州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而出城投降。这也说明了权力于他,一直不是不可替代的“核心”利益,他考虑的还有他人、有百姓。
当然,作为一路诸侯,刘璋也要在权力争斗中过日子,有时也难免拿出杀人的招数。但即便弄权,即便杀人,也找不出刘璋在人格上的明显污点。比如说弄权,刘焉死后,益州无主,从哪个方面讲,也是轮不到刘璋的,因为有三哥刘瑁。老大老二被朝廷杀死了,轮也轮到老三了,更何况刘瑁是刘焉直接带到益州的,娶了后来成为刘备皇后的吴氏——那是据说必定要当皇后的女人,是刘焉摆明了的继承人。但刘焉死后,能够和朝廷沟通的权力,落到了他当初的追随者“州大吏”赵韪手里。赵韪是益州士人的代表,不喜欢一个强硬角色颐指气使,于是“贪璋温仁,共上璋为益州刺史”。刘璋赢得不费力气,也很侥幸,算是运气好。再就是和他的扶持者赵韪的争斗。赵韪贪图刘璋“温仁”,是为了自己弄权,没想到刘璋太过“宽柔,无威略”,不能阻止刘焉带来的那批东州人“侵暴旧民”,让作为益州士人的赵韪很郁闷,于是“阴结州中大姓,与俱起兵,还击璋”。一时之间,“蜀郡、广汉、犍为皆应韪”。刘璋的处境非常危险,在这种被动局面下,被迫选择了抗争。依赖东州士人进行了殊死战斗,保全了成都,而赵韪竟被其部将庞乐、李异所杀。这两次争斗虽然胜利,但胜利的有点莫名其妙,没看出刘璋有什么过人之处,自然也没看出刘璋用了什么阴谋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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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杀人,也有两个。一个是张鲁的母亲。张鲁母亲蛊惑刘焉称帝,鼓动刘焉出钱出兵派张鲁进驻汉中,到了汉中却自立山头,不听指挥。刘璋没辙,把张鲁母亲杀了。一个是刘备收买的内奸张松。刘璋对张松是极其信任的,把益州的前途命运押在张松的出使上,没想到张松是抱着把益州卖掉的动机去的,卖给曹操不成就卖给了刘备。刘璋气急,把张松杀了。杀这两个人,可以作为刘璋政治上缺乏手段的证明,但更表现了刘璋这种好人在面对阴谋诡计、阴险反复时的无奈。他希望好心得来好报,明明好心对你,却得到恶果。对白眼狼,刘璋也愤怒。杀这两个人时,没有一个求情的,揭发张松的,还是张松的哥哥,足可以说明这两人的行为,在当时的主流价值观里,的确该杀。刘璋并没有因为杀了两人,而招致道德上的埋怨。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刘璋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这种好人的品质,对于一个在乱世掌握了足以自保的人力、物力资源,占据了地利的良好条件的诸侯来讲,是很难得的。因为中国人自古以来崇拜权力,对权力的热衷就像牛虻对血的热爱,一旦到手之后就会死命抱住,无所不用其极,别说什么道德底线,即便搭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但对于整个国家、民族来讲,谁掌握权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否用权力来造福于民。而这个造福,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古代中国,很大的一点体现在人口上。因为那会儿没有计划生育,过上好日子,谁不想多活几年多生几个呢!尤其是在乱世,在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命运的时刻,能够保存人口血脉是功德无量的,其福荫延绵也不是什么气节可以换来的。现在我们看三国英雄光彩照人,可又有谁知道这光彩照人的背后有多大的危机!三国前夕的公元156年,也就是汉桓帝永寿二年,全国人口已经超过五千万人。而在蜀亡时,据钱穆《国史大纲》记载,全国人口只有七百余万人,不到盛汉时南阳、汝南两郡的人数。七百万和五千万的差距是什么?五千万能做到混乱一百年,少数民族不敢窥视。七百万能做到即便大一统的晋也很快分崩离析,少数民族不断涌入在中原肆虐,一直持续到四五百年后的隋唐,就连隋唐,也是少数民族血统的统治者建立的。这就是人口锐减的遗祸!
这种人口锐减,固然有瘟疫、黄巾、董卓的因素,但那些标榜为英雄的曹操、刘备、孙权、诸葛亮们,又何尝不是背负了累累血债!掌握了话语权的他们有时也会哀叹“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但在维护权力时,又何尝在生命面前手软过!相反,被斥为“守门之犬”的刘璋,一直以来在蜀中“宽仁”,就连诸葛亮也不得不承认刘璋治下的蜀中“民殷国富”,这难道不是刘璋的政绩?尤其是在自己的权力和别人的生命的抉择中,毅然而然的选择了别人的生命,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好的统治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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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当时的逻辑,刘璋的确不如刘备,若单纯的算一场仗,刘璋也的确是在造福。按照《隆中对》的规划,对刘备而言,益州是志在必得的,以诸葛之智,马超之勇,尽管成都有三万精卒,吏民同心,也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一旦城破,玉石俱焚,伤亡估计至少也要五、六万。刘璋一降,五、六万人不用死了。然而刘备、诸葛亮治下的蜀中,仅仅一个夷陵之败,就把刘璋省下的耗光了,再加上多年连绵的战争,让“民殷国富”的益州,竟然穷的叮当响。虽然诸葛亮余威尚存,但一个为求自保的邓艾,来了个千里跃进,就让蜀国亡了,色厉内荏的本质暴露无遗,能比得了刘璋治下“吏民咸欲死战”的益州吗?
刘璋,就是一个好人。也许曹操,司马懿之流是会嗤之以鼻的,因为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会恶劣到采用屠城这种方式;刘备那样的也仅仅是当作一种旗号,虽然处处示人以忠厚善良的菩萨心肠,实际行的却是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表面推崇,暗地里窃笑无能罢了。但芸芸众生、凡夫俗子,是需要一个害人害己,推崇治国手段、外交智慧、军事韬略的伟人,还是要一个利国利民,“咸欲为其死战”的 *** 呢?
这也是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