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明知手下贪腐,为何却放任不管甚至还为其辩解呢?
唐僧师徒历时十四年,行程十万八千里,“受了万蜇千魔,千辛万苦”,自东土大唐前往如来处拜求真经,却在西天极乐世界遭遇了“索贿门”,负责传经的阿傩、伽叶“引唐僧看遍经名”后,向其索要“人事”(财物)未果,便传了些“白纸本子”的无字经。
面对卷卷俱是白纸的无字经,唐僧长吁短叹,满眼垂泪,嫉“腐”如仇的孙悟空却要“告在如来之前”,问阿傩、伽叶一个“掯财作弊之罪”,八戒也在一旁嚷道:“正是,正是!告他去来!”于是“四众急急回山,无好步,忙忙又转上雷音”。
哪知如来闻言却道“你且休嚷……我已知矣”,并介绍了雷音寺传经的行情:“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替人念经一遍,米粒黄金即得数斗,他还嫌这佛祖贪婪到了何等地步!随即,如来还为阿傩、伽叶的索贿行为辩解道,“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你如今空手来取,是以传了白本”。
如来对腐败的容忍度很高,对潜规则成为明规则也乐见其成,其手下的金刚、菩萨、罗汉、比丘尼等众神,对待腐败态度几乎都与他如出一辙,都认为唐僧孝敬“人事”理所当然。唐僧四人刚回到灵山山门之外,就见了大伙皆拱手相迎,笑着说道:“圣僧是来换经的?”言外之意,不搞潜规则,不意思意思,没有如愿以偿吧?!
就连雷音寺中“那些管珍楼的力士,管香积的庖丁,看阁的尊者”对腐败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积极围观,没人出来为唐僧师徒仗义执言。
雷音寺上上下下对阿傩、伽叶的索贿行为如此容忍,原因有二。
一则允许适度腐败是极乐世界的“特殊国情”。当时四大部洲都处于腐败的高发期,彻底根治腐败的条件不具备,腐败无法根治,就连处于贞观之治的大唐,也是“贪淫乐祸,多杀多争”。因此,只要将腐败控制在民众允许的范围内,让民众“在大道理上理解‘西天极乐世界’无法在现阶段彻底压制腐败的现实性和客观性,就能不举国坠入痛苦的迷茫”。说白了,只有允许适度腐败,才能降低百姓的“腐败痛苦感”,才能造就西天极乐世界。
二则阿傩、伽叶的行为称不上大贪特贪,大奸大恶。如来原本只命二人“将那三藏经中三十五部之内,各检几卷”传与唐僧师徒,并没明确是传有字真经还是无字经。阿傩、伽叶只是在不违反如来旨意的前提下,搞点适度腐败,利用手中的自由裁量权捞些好处而已。作为如来的身边人,他们吃、拿、卡、要,得点实惠,也不必大惊小怪、上纲上线,否则势必会影响西天原本和谐的上下级关系。
经过此番遭遇,唐僧渐渐悟出了门道,悟空、八戒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当阿傩、伽叶再次索要人事时,唐僧“即命沙僧取出紫金钵盂”,乖乖双手奉上。舍财得安乐,“腐败痛苦感”果真降低了,领到真经后,大伙“喜喜欢欢,到我佛如来之前”,遍礼三匝,叩头谢恩。
由此看来,西天之所以一片和谐,其乐融融,关键在于能容忍适度腐败,不断提高公众的腐败容忍度,麻痹了那根“关于腐败的最敏感的神经”。结果,掌大权者大贪,有小权者小贪,没权者羡慕贪,彼此之间的监督、批评与信任失去了立足之地,道德不可避免地堕落,人人都可能成为违法者,而建立在此种基础之上的和谐,也只能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