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姓中少有的小朝廷:历史上唯一的张姓王朝前凉
谈起中华民族的姓氏,人们总会提到这样一句话:张王李赵遍地流(刘)。毫无疑问,张是中国的一个大姓,但不知什么原因,五千多年的中华历史中张姓建立的王朝却寥寥无几,严格说来,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前凉是我国历史上唯一的张氏王朝。
公元三世纪到四世纪初期,西晋衰亡,东晋偏安东南一隅,在北方及西南的巴蜀地区,先后出现了十六个各民族建立的政权,属于汉族的有三个,前凉就是其中之一。
前凉王朝是十六国时期西晋凉州刺史,安定郡乌氏县(今甘肃平凉市)人张轨建立的。张轨,字士彦,家世孝廉,以博学著称,深得朝廷中书监张华的器重。张轨历任尚书郎、太子洗马、散骑常侍。291年“八王之乱”开始,各州郡大都各自为政,张轨也想占据河西之地(今甘肃西部、新疆东部一带),于是就要求回家乡为官。301年,晋惠帝拜张轨为凉州刺史,治姑臧(今甘肃武威市)。张轨到任后,沿用当地有才干的凉州大姓,共同治理凉州。他劝农桑,立学校,并始终对西晋表示忠诚,以维系民心。他多次击败入侵的鲜卑部族,保境安民,威震西土。311年,洛阳被前赵将军刘曜攻克,随之又攻克了长安,中原和关中地区的很多百姓流入凉州,张轨在姑臧西北置武兴郡;又分西平郡(今青海西宁市)界置晋兴郡以收容流民,后又铸五株钱,流通境内,多有建树。西晋末年,各州郡都不再向西晋朝廷赋贡,惟有张轨贡献不绝。在汉将王弥、刘曜进攻洛阳、长安时,张轨还数次派兵勤王,后被朝廷迁升为侍中、太尉、凉州牧、西平郡公。
314年5月,张轨病死。张轨的亲信部下拥张轨的长子张寔继任了凉州牧之职。张寔在形式上长安的晋愍帝司马邺作了汇报,晋朝廷很快给了答复,让张寔接替凉州刺史之职并领护羌将军、西平郡公。 在张轨、张寔执政期间的近20年间,因为他们政治上比较开明,加之又远离中原战火,凉州是中国北方较为安定的地区。而前凉都城姑臧又是西北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河西走廊原是通往西方的陆路交通要道,商业繁荣,农业和畜牧业生产也比较发达。西晋灭亡后,内地的流民相续到来,增加了劳动力并传播了先进的生产经验,使凉州的社会经济更加发展。当时的凉州还是中国北部保存汉族传统文化和接受西域文化最早的一个地区。
320年6月,张寔被部下阎沙所杀。按照父死子继的成规,该由他的长子张骏接替,但张骏当时还是一个13岁的孩子,无法处理政务。只好又按兄终弟及的传统,由张寔的弟弟张茂继任凉州牧,执掌政权。张茂在位期间,善纳谏,能断事。322年,他派将军韩琰攻克陇西、南安地区,设置了秦州。凉州大姓贾慕势倾西土,被他诱杀。324年5月,张茂病死,因膝下无子,便将凉州牧之职又交回到张骏手中。张骏和他的前辈一样,始终把晋朝看作是唯一的正统,把报效晋朝作为自己的神圣职责。尽管中原地区战火纷飞,与东晋取得联系比较困难,但张骏还是想方设法向东晋表示诚意。张骏鉴于四川与东晋联系比较方便,便主动给占据四川的成汉国君李雄写信,劝李雄不要妄自尊大,赶快去掉帝号,向东晋称臣。他不管李雄是否采纳他的意见,还是继续派代表团去访问成都,目的就是假道四川尽快效忠东晋。但是任凭张骏好话说尽,李雄就是不答应。转眼过去九年,333年,张骏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好放下架子以向李雄称臣作为条件,派使者假道成汉去建康。李雄表面上同意了,但暗中准备将前凉派往建康的使臣张淳沉入江中杀死,由于张淳事先得到消息,义正词严地把李雄说了一通,才算得到了通行证,与东晋正式取得了联系。
张骏善于用人,又勤于政事,在他的治理下,河西地区民富兵强,成为战火纷飞的中国北方少有的繁荣地区,远近的百姓渐渐地把他当成一位贤明国君,称他为“积贤王”。张骏也有意向外炫耀一下,335年,他派大臣扬宣出兵龟兹、鄯善,这两个小国都有自知之明,料到不是前凉的对手,都乖乖地向前凉朝贡,西域的一些小国家见状,也争先恐后地向前凉朝贡。张骏为了显示自己的威封和阔气,还在姑臧城南建造了五座宫殿。他们分别是宜阳青殿、朱阳赤殿、政刑白殿、玄武黑殿和谦光殿。谦光殿居中,其他四个殿在四周,四个殿分别装饰成青、红、白、黑四种颜色(古代用青、红、白、黑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年四季,张骏轮流到四个殿居住。345年,张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开始设置祭酒、朗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官职,其名称大都仿效东晋。
346年5月,张骏病死。他的次子、16岁的张重华继任凉州牧,假凉王。张重华为人宽和持重,沉默寡言。即位后。对内减轻赋税,停建御用花园,对外派使者修好于后赵,似乎很想有作为。不过,他的命运不佳,刚刚继位不久,就屡次遭到后赵的袭击,搞得人心惶惶。司马张耽出主意对张重华说:“国家存亡在于兵,而兵以将为主。现在大臣们推荐将领,都选自己的亲朋故旧,而且大都不能带兵打仗。现在,大敌当前,诸将不能迎战,这怎么能行呢?我看主簿谢艾文武双全,善于用兵,要是让他统兵,必定可以杀退敌寇”。张重华于是就把谢艾召到跟前,询问他的抗敌方案。谢艾不卑不亢,侃侃而谈,最后很有信心地说:“只要给我七八千人,打不败后赵拿我是问”!张重华当即封谢艾为中坚将军。谢艾说到做到,很快就把后赵军队打败。张重华接到捷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将谢艾封为福禄伯。后赵国君石虎不服输,第二年,又派出几万大军来报复张重华,结果又被谢艾打的一败涂地。
战场上的胜利,使张重华趾高气扬。349年张重华开始自称凉王,丞相、雍、秦、凉三州牧。张重华陶醉在这个被人给的或者自己封的这些不伦不类的称号之中,渐渐地厌烦了政务,整天与宠臣下棋为乐,玩的高兴时就赐给宠臣许多钱帛。征事索振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他提意见说:“先王勤俭节约,国库充实。殿下即位之初便遇后赵入侵,是靠了对官兵的重赏才挫败了强敌。现在国库已经空虚,强寇随时都会向我们进攻,一旦打起仗来,我们用什么赏赐官兵”。索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见张重华沉默不语地在听,便接着说:“汉光武帝刘秀日理万机,当天的事情当天处理,所以才能使汉室振兴,如今,下面呈上来的奏章你拖了几个月还没处理,使上传下达的道路堵塞,冤假错案得不到处理,这难道是圣君应该做的吗”?张重华听索振把话说完,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对他的直言表示感谢。从此,张重华放弃了整日下棋的习惯,改变了对宠臣大手大脚赏赐的做法,处理政务也认真、及时起来,国库开始逐渐充实。
但是,国库一旦充实,张重华就又不甘寂寞了。353年2月,张重华派张弘、宋修、王擢三位将军带兵向前秦开战。但张重华没想到,龙黎一战,前凉军队被打的丢盔弃甲,一万两千名官兵死在了战场,张弘、宋修被俘,王擢扔掉秦州跑回姑臧,上邽也被前秦占领。这次惨败把张重华气的暴跳如雷,发誓不打败前秦就不活在世上。同年5月,张重华再次派王擢带2万官兵袭击上邽,由于得到了秦州一些郡县的支持,王擢一举夺回了上邽。张重华被这次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前秦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上书东晋穆帝司马聃,请求伐秦,但还没等到东晋答复,张重华就染病在身,于同年11月死去。
张骏、张重华父子统治的30年间,是前凉的鼎盛时期,他们分凉州设置了凉、沙、河三州;设西域长吏于海头;在今新疆吐鲁番地区设置了高昌郡。其疆域有今甘肃西部、新疆东部、宁夏西部广大地区。张重华死后,张氏宗族内乱不断,凉州大姓也起兵反叛,10几年争权夺利的斗争,前凉国势大衰。
353年10月,张重华病重时,立10岁的儿子张曜灵为太子。消息传出后,张重华同父异母的大哥张祚极为不满。但张祚城府很深,表面上看不出他不满的情绪,而暗地里却与张重华的亲信大臣赵长、尉缉频繁来往并结为兄弟,密谋待张重华死后废掉张曜灵。11月,张重华病死,张曜灵继位。赵长等人假称张重华有遗嘱,把张祚拥立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过了几天,赵长等人给张重华的母亲马太后送去一份报告说:“现在政局不稳,曜灵太小,无法收拾局面,请立张祚为凉王”。马太后是张骏的第二个夫人,很受张骏宠爱并为张骏生下张重华。张骏死后,马太后受不了长期守寡的煎熬,于是私通长宁侯张祚。从名分上讲,马太后是张祚的母亲,只不过不是亲生的而已。张祚野心勃勃,想借马太后的势力操纵前凉大权。
12月的一天,张祚来到马太后居住的永寿宫,和马太后温存了一番后,提出让他废掉张曜灵。马太后心里很清楚,要想长久的把持朝政,让张祚掌权对自己更为有利,于是满口答应,当天就废掉了张曜灵,立张祚为凉州牧。次年1月,张祚称凉王,改元和平,并不再沿用晋朝年号,开始采用皇帝礼乐。张祚取得王位之初,对马太后还是言听计从的,但没过多久就一脚踢开了她,还把她的儿媳妇、女儿以及张骏后宫的女子全部奸淫。马氏虽然很生气,但手中无权,对张祚也没有办法。在受到张祚的冷落后,马太后又把大臣张邕拉入怀中。张祚深知自己的王位来得很不光彩,因此生怕别人对他说三道四,更怕别人对他的王位有非分之想。他刚一即位,便派人去酒泉杀害了谢艾,可惜一代名将谢艾竟成了宫廷斗争的牺牲品。第二年,即355年,他又怕河州刺史张灌兄弟势力太强,便让他的亲信张掖太守索孚到和州取代他们,张灌很想的通,对此抱无所谓的态度,十分痛快地答应交出兵权并按张祚的要求离开枹罕(今甘肃临夏市)带兵去攻打反对前凉的胡人。其实,张祚让张灌讨伐胡人是幌子,目的是让张灌离开枹罕。随后,张祚让易揣、张玲二将带一万两千人去袭击张灌。张掖人王鸾听到张祚要袭击张灌的消息,便找到张祚劝他说:“张灌勇猛,善于用兵,你派军队去打他,必定回不来,看来凉国是危险了”。接着又指出张祚 *** 无道的罪行,让他收敛。张祚听着听着恼羞成怒,喝令卫兵把他拉出去杀掉,王鸾在去刑场的路上大骂张祚:“张祚!你这个淫棍,我死以后,你也活不了多久,不信你走着瞧吧”! 正像王鸾说的那样,张灌听到张祚派兵来袭的消息,立刻杀掉了索孚,并传檄各州郡废掉张祚,拥立张曜灵复位。然后调动兵马迎击易揣、张玲,把他们打得狼狈逃回姑臧。同年8月,骁骑将军宋混的弟弟宋澄因大哥宋修与张祚有矛盾,料到张祚早晚要对他们下毒手,便联合了1万多人响应张灌。张祚见自己落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只好把气发泄在张曜灵身上,他命令扬秋胡把张曜灵活活拉杀,胡乱埋到一个坑里。不久,宋混大军到了姑臧城下,张祚想把在城内的张灌的弟弟张据和儿子张嵩抓起来杀掉,但还没动手,张据和张嵩就已经把城门打开,宋混大军开进城内。这时的张祚还在提着宝剑站在殿上命令士兵迎战,士兵们平时在张祚那里没得到过任何好处,关键时刻谁也不愿意为他卖命,很快张祚就被宋混的士兵杀死。百姓们听说张祚被杀,无不拍手称快。
张祚死后,张灌、宋混、张据拥立张重华6岁的小儿子张玄靓为凉王。说是凉王,年幼的张玄靓除了看到刀光剑影觉得好玩,看到血流成河感到害怕之外,对国家大事什么也不知道。大权落到了讨伐张祚有功的张灌手中,张灌自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凉州牧、张掖郡公。张灌喜欢猜忌他人,而且还爱根据自己的爱憎进行赏赐、惩罚,因此许多人对他极为不满。郎中殷郇劝谏他,张灌勃然大怒,说:“老虎出生三天就知道吃肉,何须别人教它”。差点把殷郇气死。宋混为人刚直不阿,自然成了张灌的眼中钉。359年9月,张灌想杀死宋混兄弟,废掉张玄靓,自己当凉王。不料走漏消息,反被宋混先下手把他打败,张灌、张据兄弟俩自杀。之后,宋混又杀了张灌的全族。经过这一场内部斗争,已经10岁的张玄靓似乎懂了许多。他给宋混增加了不少头衔,拜宋混为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将军、酒泉郡公,负责管理朝政。宋混让张玄靓去掉凉王称号向晋称臣,张玄靓便称凉州牧。两年后,宋混病重,张玄靓同祖母马氏亲自到宋混家中探望。张玄靓见宋混病得很重,哭着对宋混说:“将军万一不幸去世,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呢?我想让你的儿子林宗代管朝政,不知你意如何”?宋混气喘吁吁的说:“林宗年纪太小,不能胜任。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宋家的话,可以让我弟弟宋澄代管朝政,他比我有能力”。宋混死后,张玄靓拜宋澄为领军将军,管理朝政。但好景不长,361年,大司马张邕起兵杀死了宋澄,同时也灭掉了宋氏一族。张玄靓对张邕滥杀大臣极为不满,但苦于手中没有兵权,只好忍气吞声,封张邕为中护军,让他同叔父、时任中领军的张天锡共同辅政。名义上是两人共同辅政,但张邕小人得志,大树私党,实际上是张邕专权。16岁的张天锡是张重华的小弟,他对张邕独揽大权自然不满,于是就和亲信张肃、赵白驹密谋,杀掉张邕,夺回权利。这年11月,张天锡同张邕一起去朝见,走在后面的张肃猛地举起刀向张邕砍去,但没有砍中,赵白驹又上去补了一刀也没砍中,只好和张天锡一起跑到宫中。张邕脱身后,马上带着300多名士兵攻打宫门。张天锡十分镇静的站在房顶上对下面的士兵喊话:“张邕狼子野心,杀了宋氏全族还不过瘾,现在又想杀我。你们都是前凉的忠臣,千万不要上了张邕的当!我现在只杀张邕一人,其他的人一概不问”。听了这话,张邕手下的士兵立即四散走光。张邕见状只好自杀。张天锡则冠以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政。363年8月,张天锡派张肃深夜带兵入宫杀掉张玄靓,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张天锡掌权后,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中,连应该按时看望母亲的时间都忘掉了,更谈不上处理政务了。他的堂弟张宪带着棺材去劝谏他,张天锡根本不听,还是我行我素。这样,稀里糊途的过了10年。376年7月,前秦步骑13万大举伐凉。张天锡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禁中录事席仂首先发言说:“你把你的儿子送到前秦去当人质,再给前君多送些金银财宝,让他们暂时撤兵,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这叫以屈求伸”。席仂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其他大臣激烈的反对,他们愤怒的说:“我们世世代代以忠于晋朝而闻名,如今一旦委身事秦,就会使祖宗受到侮辱。况且,河西天险,百年没有灾难,如果出动全国的军队,再求西域帮一下忙,怎么就知道不能打胜仗呢”!张天锡在大臣们高昂的情绪感染下,胆子一下壮了起来,捋起袖子,大声的说:“我的决心以定,谁敢说投降,格杀勿论。并把前秦派来劝降的使者阎负、梁殊吊在军门上,下令士兵用箭把他们射死。前秦将领王统、李辩、梁熙听到这一消息,立即向前凉发起猛烈进攻。前凉的军队不堪一击,几次出击都被打败。张天锡不得不亲自出城迎战,这时,城内又发生叛乱,张天锡只得又跑回去平息叛乱,前秦军队也紧跟着张天锡来到城下。张天锡走投无路出城投降。前凉亡。
前凉王朝自301年西晋朝廷拜张轨为凉州刺史至前凉末主张天锡投降前秦共九主七十六年。除威王张祚称凉王、改年号为和平、不用晋朝年号外,其余前后各主虽各有年号,但一直称是晋的凉州刺史或凉州牧、沿用西晋年号。虽他们名义上称晋臣,其实自张轨以来早就成为一个独立王国。
整个东晋十六国时期,前凉是中国北方较为安定的地区,而前凉都城姑臧又是西北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当时的凉州还是中国北部保存汉族传统文化和接受西域文化最早的一个地区,为中华文化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纵览前凉八十年的风云变幻,荣辱兴衰,不由得让人想起明代文学家杨慎题在《三国演义》篇头的那首《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