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的明辨事理都是装出来的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好,说起宝钗的话,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
当一个物体,其颜色看起来很丰富复杂的时候,到底是它本身复杂,或只不过是投射到它身上的环境光源复杂?是这个物体客观上很难观测,还是主观干扰因素过多妨碍了我们理解?薛宝钗这个人物,环境加在她身上、读者加在她身上,不属于她本人的东西太多,让我们把她复杂化了。
有人认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是功利主义?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她对黛玉说:“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听不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并不是书误了他,可惜他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从中看出,她并不是苟且钻营之人,而是认为读书的目的是明辨事理,要以天下为己任。她自己参选秀女、劝宝玉读书,从来不是从荣华富贵角度出发,而是对家长尽孝、对家族负责、兼济天下的态度。
她是冷美人,却能体恤下人,让人如沐春风。但从金钏之事,你又能感觉她的冷淡。这些行为其实是遵从儒家待人接物准则的。儒家思想中,只有贵贱、尊卑、长幼、亲疏各有其礼,才能达到其心目中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主仆相敬相爱的理想社会。金钏事件中她的言行,你不能说她合现代人的道理,但合乎尊卑亲疏之礼。另外,脂砚斋说“宝卿待人接物,不疏不亲,不远不近。可厌之人,亦未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 这并不是宝钗心机“深不见底”,为何不能理解为儒家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某些读者看到蘅芜苑摆设朴素,似乎在大观园这个富贵之乡,有一种故作姿态感。就断言这类似于王莽篡汉之前博口碑的政治秀,是大伪大奸。然而,这种看法就是用主观偏见给她“染色”。诸君莫忘她只不过是少女而已。为了一个宝二奶奶的位置,极能读懂空气的高智商高情商薛宝钗,至于用这种拙劣手段来营造形象吗?贾母听戏时能够“曲意奉承”(其实是客居晚辈该有的礼貌罢了),家居陈设方面就不能投贾母所好了?蘅芜苑的陈设只不过说明她一直在主动压抑天性,这里是她修心之所。
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六个字就是她一直服用的“冷香丸”。如果说潇湘馆是屈原的诗化的,那么蘅芜苑是诸葛亮躬耕的茅庐、是陶渊明采菊的东篱。这种踏在出世和入世之间的中庸平淡,是儒家向往的隐居,是贾政等历代士大夫心灵上追求的古拙端方。
世间多有为信仰而修行者。基督教有修士,印度教有苦行者,佛教道教有和尚道士。我认为薛宝钗并不难读懂,她就是一个压制少女天性的“儒家修行者”,而且是偏向原教旨主义那类。孔、孟、朱等圣人的话,是她从不会怀疑的“天理”。不仅遵从,而且全身心践行。她的思想行为逻辑基本都可以从这方面解释。
她和在儒家社会生活,但对儒家思想浑浑噩噩不求甚解的大多数人不同;她与书中言必称孔孟,实际做事是另一套的人更是有本质区别。如果我们分清这点,就不会把大多人侵染了功利、庸俗那个所谓的儒家,和她的信仰混淆。我想黛玉也是在“金兰契互剖金兰语”这章与宝钗交心之后认识到了这一点,从此钗黛解除误会,不生芥蒂。有人说薛宝钗的归宿是贾雨村,这对薛宝钗而言不仅不是“钗于奁内待时飞”,反而真的是“金簪雪里埋”。因为对真正信仰者而言,把他与伪信者混为一谈是更大侮辱。
薛宝钗有没有“伪”的一面?我认为是有的。但薛宝钗的“伪”不是她本人虚伪,而是来自于她全身心信仰的东西本身就有虚伪的一面。尤其是和统治结合已久、封建末世下日益僵化老迈的儒家礼教,虚伪得更彻底。其实就算其信仰本身不伪,你会不会觉得一个言必称“主义”的少女可爱、真挚呢?和宝玉、黛玉这样遵从天性者一对比,更是让宝钗有泥塑之感。薛宝钗复杂吗?她本人思想行为逻辑其实不复杂,但她身上折射出的两千年儒家礼教太过深刻复杂。
批评宝钗时,请不要脱离她的时代。她不像“两个玉儿”那样有超越时代的东西,但她本人道德品质没有问题,已经接近她所信仰的“天理”在封建末世的环境下对她这样小女子要求的上限。封建道德的楷模,其实也有值得我们欣赏的一面,就像我们欣赏古时一切儒家的仁人志士一样。
薛宝钗这个人物被染上了太多主观色彩,还包括很多其他方面,比如读者对爱情后来者天然的敌意(也是作者故意渲染的),因为有先天敌意,所以她的很多行为被部分读者过分解读或歪曲。从此真君子被误解成伪君子,进而认为她这种“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