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9。 从“东京快车”到“芝加哥”号的沉没：瓜岛海战的最后岁月③

作者：阿登的苦林。

同样是在1月29日这天，美国海军的一支水面舰队在瓜岛南部海域待命，以应对预想中日军将要发起的“攻势”。第18特混舰队就在这支水面舰队麾下，由刚结束大西洋方向的行动来到太平洋战场的理查德吉芬（Richard C。 Giffen）少将指挥。之前，没什么架子的哈尔西上将一度放宽了舰队的着装标准，吉芬少将对此持否定态度，他坚持让军官们在热带海域打领带，一天后“芝加哥”号的不幸沉没与这位指挥官的此种性格也不无关系。

第18特混舰队下辖重巡洋舰“威奇塔”号（CA-45）、“芝加哥”号（CA-29）和“路易斯维尔”号（CA-28），这三艘重巡洋舰从前往后排成一列，位于编队右侧；新服役的轻巡洋舰“蒙彼利埃”号（CL-57）、“克利夫兰”号（CL-55）和“哥伦比亚”号（CL-56）也按照从前往后的顺序排成一列，位于编队左侧。指挥官吉芬将他的六艘驱逐舰部署在编队左右两列巡洋舰前方两海里处的一个半圆形中。吉芬少将后来因此而被批评，因为他选择的队形是为了防御潜艇（潜艇是该海域已知和经常出现的威胁）和水面舰艇的威胁并快速作出反应而优化的，这也正是吉芬认为会遇到的威胁，但这种队形在防空方面效率不是很高。不过在吉芬看来，战争进行到此时为止，还没有美军舰队遭受过大规模的夜间空袭。哈尔西给吉芬的命令是前往瓜岛附近的一处集结点，与“仙人掌打击编队”的四艘驱逐舰（隶属于第21驱逐舰中队）会合。

图12.1943年1月29日，第18特混舰队的巡洋舰正在驶往瓜岛途中，照片摄于伦内尔岛海战（日机夜间空袭“芝加哥”号）之前，是从“威奇塔”号上拍摄的，右侧中间的是“芝加哥”号，最远处的是“路易斯维尔”号。注意，“威奇塔”号甲板上的人正在操作一具扫雷器

1月29日19时刚过，“威奇塔”号的舰载雷达就探测到有两大群敌机在空中活动。当时美军不知道的是，这些在空中活动的机群是日军为发动夜间鱼雷攻击而专门新训练的部队，装备一式陆攻，这两个机群正在第18特混舰队南部海域上空盘旋，以便从光线较暗的东部发起攻击。

19时19分，日本海军第七〇五航空队的16架一式陆攻出手了。“沃勒”（DD-466）号驱逐舰在黑暗中发现了来袭的敌机并开火，一架一式陆攻坠毁在“芝加哥”号后边的海面上，机身残骸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一盏巨大的信号灯；“路易斯维尔”号可能被一枚航空鱼雷击中，但这枚鱼雷没有爆炸。除此之外，美军舰艇和日军飞机再没有遭受什么损伤。

因空袭而耽误了时间的吉芬决心如期赶到集结点，在日机完成了之一轮攻击后，他没有改变编队的航向和航速，更有甚者，他甚至下令停止“之”字形的反潜航行路线。结果，第二组一式陆攻在找到吉芬的编队时未遭遇任何规避机动。上一波一式陆攻似乎急于发起进攻，因此情急之下忽略了很多夜间鱼雷攻击训练的内容；相比之下，第二波15架一式陆攻则采取了一种更有把握的做法：领航的飞行小队在与美军巡洋舰编队平行的地方投下了白色的信号浮标，随后又以一定的时间间隔和距离投下其他红色和绿色的浮标，这些浮标共同向后续的攻击者表明了美军编队的航线、航速等信息。

图13。停靠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的“芝加哥”号重巡洋舰，时间是1941年3月

17时38分，第七〇一航空队开始进攻。当美军舰艇开火时，首先发出怒吼的是5英寸高平两用炮，不幸的是，炮口的闪光使40毫米“博福斯”和20毫米“厄利孔”机关炮的炮手们在夜间暂时致盲。尽管如此，领头的那架一式陆攻还是被击中了，它拖着火焰坠落在“芝加哥”号左舷，同时火光也为跟在后面的一式陆攻照出了“芝加哥”号的舰影。随后，两枚航空鱼雷击中了“芝加哥”号巡洋舰右舷，一枚鱼雷击中了“威奇塔”号但没有爆炸。

对一艘巡洋舰来说，被两枚鱼雷击中通常是致命的，但幸运的是，九五式航空鱼雷的爆炸威力要小于绰号“长矛”的九三式氧气鱼雷。在“芝加哥”号损管人员的努力下，很快就成功地纠正了11度的右倾，阻止了进水，并使一台锅炉恢复运转，全舰动力也部分得到恢复。

在一片黑暗之中，“芝加哥”号由“路易斯维尔”号拖带，到第二天（1月30日）黎明时分，“芝加哥”号的航速恢复到3节，并在第18特混舰队其他舰艇的支援下缓缓向南驶去。最终，拖船“纳瓦霍”号（AT-64）抵达，接替“路易斯维尔”号继续拖带“芝加哥”号。1月30日全天，来自护航航母“苏瓦尼”号（CVE-27）和“切南戈”号（CVE-28），以及舰队航空母舰“企业”号的战斗机不停地为遇袭的第18特混舰队提供空中掩护。

图14.1943年1月30日上午，“路易斯维尔”号（右）正在拖带受伤的“芝加哥”号（左）

日军搜索机发现了正在向南航行的美军第18特混舰队（它们是前去为“开”号作战，即驱逐舰首次赶赴瓜岛撤军扫清道路的）和受伤的“芝加哥”号重巡洋舰，它们随即发起了更多的空袭。海岸观察哨和截获的无线电情报发出了关于来袭日机的准确警报（以及该海域日军潜艇的部署情况）。为了响应哈尔西的命令（将未受损的巡洋舰带到不同的集结点），吉芬少将对第18特混舰队进行了分工，留下六艘驱逐舰掩护“芝加哥”号和拖船“纳瓦霍”号，同时命令其他五艘巡洋舰向东出发，编队里的战斗机引导军官也一同随行，此举大大削弱了对“芝加哥”号的空中掩护。

1月30日15时40分，只剩下四架“野猫”式战斗机为“芝加哥”号提供空中掩护了。由于缺少来自战斗机对空引导军官的命令（“芝加哥”号上没有战斗机引导军官），因此这些“野猫”式战斗机一窝蜂似地全去追赶一架日军侦察机，当11架一式陆攻在16时06分发现“芝加哥”号时，这些“野猫”却远在40海里开外。来袭的一式陆攻掠过正在南下的“芝加哥”号，以方便它们从前方发起鱼雷攻击。由于这些日机对当时位于“芝加哥”号东南方40海里处的“企业”号航母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因此战斗机被安排去保卫航母，而不是去掩护“芝加哥”号。

尽管如此，两架“野猫”式战斗机还是在一式陆攻投掷鱼雷时拦截了它们，有3架一式陆攻在投放鱼雷前即被击落，第四架一式陆攻在被击中起火后转向攻击“拉瓦莱特”号驱逐舰（DD-448），在坠毁前投下了一枚鱼雷。这枚鱼雷击中了“拉瓦莱特”号，炸死了21名水兵，但该舰不仅幸运地没有沉没，舰上的防空炮手还击落了2架一式陆攻。两架“野猫”也很快出现在特混舰队的另一侧，并又击落了2架一式陆攻。

尽管如此，还是有五枚鱼雷击中“芝加哥”号，其中四枚炸响，再加上之前两枚鱼雷的破坏，导致“芝加哥”号的舰体严重受创。面对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芝加哥”号，拉尔夫戴维斯舰长下令弃舰。16时43分，去年8月份萨沃岛海战的幸存者“芝加哥”号终于连同62名战死的舰员一起沉入大海，1069人获救。

图15.1943年1月30日，“芝加哥”号重巡洋舰在伦内尔岛海战中被日军飞机投下的鱼雷命中后，舰艉已基本没入水中

尼米兹在给作战部长欧内斯特金的报告中描述了这场被称为“伦内尔岛海战”的战斗的结果和“芝加哥”号的损失，他在报告中写道：“这特别令人遗憾，因为它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即使是新上阵的VT引信也无法克服在 *** 和战斗机引导上的战术错误，虽然日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损失了9架一式陆攻（在前一天晚上还损失了3架）。

“开”号作战原定于1月31日发起，但被推迟到了2月1日。被美军误认为是“增援部队”的21艘日军驱逐舰在肖特兰岛集结，准备赶赴瓜岛撤军。1月31日上午，美国陆军航空队的B-17轰炸机对日军驱逐舰集结锚地进行了轰炸，但一弹未中，反而有三架B-17被击落，因为该地区的日军战斗机比预想的要多得多。日军轰炸机在当天上午也空袭了瓜岛，同样效果甚微。

2月1日下午，由13架九九舰爆和40架零式战斗机组成的日本海军空袭编队飞抵瓜岛上空，美军驱逐舰“德黑文”号（DD-469）和“尼古拉斯”号（DD-449）正在为驱逐舰运输舰“斯特林厄姆”号（APD-6）和6艘坦克登陆舰（这些坦克登陆舰用于把美军部队送到瓜岛日军防线的后方登陆）护航。日机来袭时，瓜岛上的战斗机引导员错误地将战斗机引向了在其他海域且戒备程度较高的“拉德福德”号（DD-446）和“弗莱彻”号驱逐舰（DD-445）上空，使“德黑文”号和“尼古拉斯”号没有得到保护。

一开始，“德黑文”号也未能确定这几架俯冲轰炸机的身份，因为日军的九九舰爆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出现在瓜岛上空了。当时“德黑文”号的航速只有15节，舰长起初拒绝了在确定飞机身份之前就开火的许可。14时43分，六架九九舰爆以惊人的精确度俯冲投弹到了“德黑文”号驱逐舰上：之一枚炸弹击中了舰体中部，第二枚炸弹击中了舰桥后部，第三枚炸弹引爆了前部的弹药库，将“德黑文”号炸成两截，167名舰员（包括舰长查尔斯托尔曼中校）几乎立即随舰沉没，仅146人幸存。“尼古拉斯”号则凭借高速机动规避，勉强避免了同样的命运，但日军仍取得了多枚近失弹，导致“尼古拉斯”号舰体受损，2名舰员死亡。日军在这次空袭中损失了5架九九舰爆和3架零式战斗机。

图16。“德黑文”号驱逐舰

空袭结束时，20艘日军驱逐舰在第三水雷战队司令桥本信太郎少将的指挥下，高速驶向瓜岛。13时20分，盟军的一名海岸观察哨发现并报告了这支日军编队，从瓜岛机场起飞的92架飞机分两组攻击了驶来的日军驱逐舰。最终，桥本信太郎的旗舰“卷波”号挨了一枚近失弹，丧失了航行能力。

桥本将他的将旗转移到“白雪”号上，此举使行动拖延了30分钟，美军也损失了四架飞机。当日军的驱逐舰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抵达瓜岛附近海域时，11艘美军鱼雷艇早就在那里严阵以待了。22时10分，PT-48号和PT-111号率先发起攻击，分别射出了全部四枚鱼雷，但都没有命中。PT-111号鱼雷艇被“江风”号驱逐舰的炮火击中并沉没。

与此同时，日军的水上飞机也在轰炸和扫射另外三艘美军鱼雷艇。尽管遭到空袭，但PT-117号仍接近到了距一艘日军驱逐舰500码的距离内，向其发射了两枚鱼雷，又向另一艘驱逐舰发射了两枚鱼雷，但均未命中。PT-37号也发射了四枚鱼雷，同样全部失的，该艇也不幸被日军驱逐舰的炮火摧毁，除一名艇员外，其余人员全部阵亡。当PT-124号和PT-123号对日军驱逐舰发起攻击时，一架日军水上飞机投下的炸弹击中了PT-123号的尾部，该艇当场沉没，四名艇员死亡。

到此时为止，美军的损失是三艘鱼雷艇被击沉，十五名艇员阵亡，日军没有损失。日军的水上飞机也发现了“仙人掌打击编队”剩下的三艘驱逐舰（“德黑文”号已被击沉），并向它们投下了照明弹和炸弹。日机投下的炸弹均未命中，但美军驱逐舰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的突然性也不复存在。日军驱逐舰对交战不感兴趣，也没有与美军驱逐舰交手，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3艘美军驱逐舰对阵18艘日军驱逐舰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当桥本信太郎的驱逐舰从瓜岛上撤出4953名日军士兵时，美军仍然不知道日军此次行动的真实性质。在结束了与鱼雷艇的混战之后，日军驱逐舰“卷云”号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可能是撞上了水雷：美军驱逐舰不久前刚在瓜岛海域布设了三百枚水雷。“夕云”号驱逐舰救起了“卷云”号的舰员，随后用鱼雷击沉了“卷云”号。六架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在午夜时分从瓜岛机场起飞，试图对日军驱逐舰发动夜袭，但投下的炸弹无一命中。

图17。第三水雷战队司令桥本信太郎少将

2月4日，20艘日军驱逐舰发起了第二次“开”号作战。从瓜岛机场起飞的74架美机对日舰进行了攻击，炸伤了“舞风”号驱逐舰，该舰不得不由另一艘驱逐舰拖回港口，美军在空袭中损失了11架飞机。桥本信太郎的旗舰“白雪”号轮机发生故障，他不得不再次转移旗舰，这次是转移到“江风”号上。此次撤军中，日军驱逐舰没有遭遇美军的鱼雷艇，因为后者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严重，而且鱼雷已经基本打光。这一次，日军驱逐舰成功地从瓜岛上撤出了3921名士兵。

日军意识到，美国海军部队正在瓜岛附近大批集结，而山本大将则对前两次“开”号作战任务如此顺利地完成感到有些惊讶。日本人非常担心，这两次行动已经用光了他们所有的好运气。尽管如此，2月7日，桥本信太郎还是带领18艘驱逐舰开始了第三次撤军行动。从瓜岛起飞的36架美军飞机攻击了这些驱逐舰，但这一次美军的空袭遭到为日舰提供空中掩护的49架零式战斗机的拦截。在混战中，美军只有一架飞机被击落，而日军的“矶风”号驱逐舰被两枚炸弹命中，不得不在另一艘驱逐舰的护卫下撤退。在没有受到美军鱼雷艇攻击的情况下，日军再次成功地从瓜岛上撤走了1972人，使撤走的总人数达到了10652人。有超过2万名日军在瓜岛上毙命。

日军的撤离行动完成后，只有一些孤立的小部队尚留在瓜岛丛林深处，还有一些已经走不了路的人，他们自愿留下来，意在迟滞美军的前进速度，并在早期取得了一些成功。直到2月7日，美军才发现只有奄奄一息的瘸子在抵抗他们前进，于是他们开始放心大胆地推进。1943年2月9日，帕奇少将宣布：“瓜岛上的日军被完全、彻底地打败了。”

“开”号作战的结果远远超出了日军的预期。尼米兹在他写给作战部长金的报告中承认，直到2月8日所有有组织的日军部队被撤走时，美军才意识到日军这次行动的真正性质。尼米兹对日军的欺骗技巧和他们计划的大胆性给予了高度赞扬。

图18。在海上高速行驶的日军驱逐舰

日军撤军行动的全部损失是“卷云”号驱逐舰沉没，三艘驱逐舰受伤（他们原本预计会损失一半的驱逐舰），另外还损失了大约56架飞机。相比之下，美军的损失要更大一些：重巡洋舰“芝加哥”号、驱逐舰“德黑文”号和三艘鱼雷艇被击沉，驱逐舰“拉瓦莱特”号被重创，另外还损失了大约53架飞机。

以日军的瓜岛撤退行动结束为起点，直到1943年夏天日美两军在所罗门群岛中部海域恢复开展更多激烈且代价不菲的夜间水面战斗为止，它们将暂时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偃旗息鼓，用来从瓜岛战役的可怕损失中恢复过来。虽然单从瓜岛海战最后阶段的损失来看，美军无疑要超过日军，但凭借强大的工业实力，美军的战损很快就能得到弥补，甚至远远超出；而对日军而言，这场“虽胜实败”的撤军无疑是它们走向灭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