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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期间江西大余新城机场的兴建与毁灭

中国历史1年前 (2023-08-29)620

引子

＊本文原作者徐浩然

1944年9月29日，为了更好的配合美国飞虎队B29重型轰炸机赴日上空执行抵抗作战任务，国民 *** 军下令要求赣州专署在四十个晴天内，完工建成江西大余新城机场。

赣州专署接到任务后，当时的专员蒋经国亲自担任工程处长，征集十七万赣南人民充当建造者，不顾风雨交加，冒着有敌机轰炸的危险，于1944年11月16日，大余新城机场建设完工。据说是当时东南亚更大的军用机场。

公元1944年12月6日，新城机场迎来贵阳方面飞来的 *** 六架战机。此后，有战机不断地从新城机场起降。

1945年2月，为了确保粤汉铁路安全，日军派出地面部队大规模入侵赣南，2月5日先头部队由南雄经梅关入侵大余县城，次日沿赣余公路继续北上，国民军进行顽强抵抗，2月8日日军南北夹击攻打新城，新城机场沦陷（资料来源大余县志）。

正文

十万火急的艰巨任务

1944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在欧洲战场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在亚洲、太平洋战场上，日本帝国主义困兽犹斗，依然气焰嚣张，当时他们空军使用的是零式战斗机，威力相当大,对我国空军造成直接威胁。日军占领长沙后，我空军活动区域大大压缩，因此，必须组织更强大的空中力量去打击敌人，压倒日军的空中优势。

这时，美国空军名将陈纳德将军组织了志愿空军来华助战,番号是“第十四航空队”，别名“飞虎队”。使用的飞机，是当时美国空军最新式的B-24型战斗、轰炸两用机，其性能大大优于日本的零式飞机，可是，B24型是重型的飞机，身既大且重，一般机场根本不能降落起飞，例如当时的遂川机场就无法胜任，只有另建专供B-24用的巨型机场。于是，在1944年秋初，我空军总部和盟军总部会商结果，勘定在大余县的新城修建提供B—24机群专用的国际机场。

因为军事需要迫切，这个机场必须迅速抢建，机场地址既在赣南，建场责任自然由江西第四行政区承担，工程处长的重担也就在专员蒋经国身上。

刚好，蒋经国自渝返赣，翌日就在专署召集有关人员开会。往日他从重庆回来召开会议时，总是轻松愉快谈笑风生的，可这回大不相同，只见他态度十分严肃，坐在主席位上，郑重宣布：“统帅部为了策应盟军对敌寇展开空中攻势，决定在大余新城修建一座巨型国际机场，工程非常艰巨，限令四十个晴天完成，倘有贻误，军法惩处。”接上，他调兵遣将，以赣县县 *** 建设科长吴善梁、省警二大队大队长张寿椿和我三人，组成工程处的领导班子，并拨给小轿车一辆，作为我们机场工程处的专用车。

第二天早晨，我们就去拜访空军总部派来主持工程设计与施工的铁道部第22、23工程处张、孙两处长，一同驰赴大余,会同县长孙平前往新城勘察场地，设置办公地址和宿舍。

机场工程处以闪电式的速度在新城成立，吴善梁在工程处扩大会上传达了蒋经国交下的长达四十八页的“手谕”对于修建飞机场的工程，作了详细指示，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严令各县县长兼民工大队长，亲自带领民工来场，驻场督工，全体员工，必须依限完成任务，如有违误，军法惩处。会上并公布了编组人员名单：工程处长：蒋专员兼任。盟军监察官是美国人。工程处主任兼民工总指挥：吴善梁，代行处长职务。顾问：赵君迈。总务组长兼管轻便铁路：徐浩然。联络组长（初任总务组长）：张寿椿。财务组长：林三华。卫成组长：朱澍潮（保安团的大队长）。工程组长：邵基昌。另设工程设计施工处，由铁道部派来的22工程处张处长与23工程处孙处长共同负责，总揽全部设计施工。他俩是铁道工程专家，遂川机场也是他们设计督建的。聘请的顾问赵君迈，英语流利，兼当翻译，周旋于我方人员与盟军之间。

机场工程处的组织人事布置停当，各县民工陆续前来报到，这个十万火急的艰巨工程就拉开了序幕。

浩大的工程

新城机场不是一般机场，工程质量要求很高。光说跑道吧，一般机场只需1,000米，这里却要1,500米，地下深度加固，一般机场只需两米，这里却要三米，一层青石一层水泥,

滚压坚实。还有入库道和附属建筑群：司令塔、发电所、飞机库、汽油库、弹药库、物资库、办公大楼、宿舍、厕所、球场……，规模宏伟，全国少有。工程如此巨大，期限只给四十个晴天，任务之艰巨紧张，可以想见。于是，从技术人员、行政人员、到全体民工，上十万人只有一个想法：“豁出命来干”。

在清理场地完毕，进入紧张施工阶段时，敌机时来捣乱,因为在工地做工的民工，每天都有几万人，敌机兴了，根本没有办法疏散躲避，只有停工卧地，听天由命，等敌机飞走，再起来干。

空中威胁不光是敌机，还会遇到下雨。下起雨来，人人要穿雨衣、披篓衣，施工不方便。特别是走路，泥泞深陷，寸步难行，抬物挑担，更加困难。开挖的跑道，坑里灌满了水，还要排水，真有说不尽的困难，想不到的麻烦。本来，下雨天不算工日，可以停工，可是，这么巨大的工程，四十个晴天怎么够？只有靠下雨天冒着雨干，抢进度，因此，下雨天也得斗雨苦战。

移车保师

工程这么艰巨，用料更是大得惊人，光是填跑道地基所用的青石就要十几万立方，还有水泥、柏油、黄沙、碎石、石灰、砖瓦、木材以及各项金属器材的用量，也是多得不得了。而工程期限又是这么急促，一切施工手段都要求高速度，首先是建筑器材的运输，要高速度，远距离运输有卡车队，场内汪输怎么办呢？只有铺设轻便铁道，使用铁轨斗车。但一时又上哪里去搞铁轨、斗车呢？大家想出了个点子。“就近向西华山销矿打商量，把他们的轻便铁轨拆来用。”办法既定，吴善梁就派我承办此事，并说你就负责兼管轻便铁路。我到钨业管理局,找到局长张宛如，张看完公文后说：“你们是国防军事的需要，我们的钨砂，难道不是国防军事需要？钨是重要战略物资，统帅部还给我们规定了生产定额，要阳期完成任务。把铁轨拆走，矿石怎么运出来，岂不要停产？”我一听，也觉有理，双方都涉及国防军用，关系重大，不能强人所难，只有返场复命。回场后电请专署主任秘书周灵钧打 *** 同张属长商量，还是没有解决。这时战局突变，衡阳告急。工程不能再拖，我又奉命二进西华山，找张局长摊牌：“如果衡阳失守，日军势必进攻粤北、赣南，赣南如果不保，画华山就要落入敌手。为今之计，就是抢修新诚机场，以我方的强大空中优势压倒敌方。如果你们硬坚持不肯拆轨借用，耽误了军机大事，将专员兼工程处长只有据实上报，后果由你们负责！”张局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情况这么，一重，我也作不了主,我马上急电资源委员会请示，明天早上答复，怎么样？”

第二天凌晨两点，我接到张局长打的 *** ：“资源委员地面，你派卡车来接运吧！”

早上七时，我带着车队开到矿区井口，只见铁轨已经运上地面，一堆一堆码好，就等装车，几十部斗车也摆在那里，铁笼子（升降机）还在一上一下继续搬运，并口地面上有许多工人在搬运铁轨码堆，我见此情景，简直惊呆了。同他紧紧握手说：“张局长，真谢谢你们，怎么这样快呀？”张局长说：“资源委员会复电后，我怕拆轨停产会激起工人反对，立即召集全体职工开会，他们听了我讲的情况，明白拆轨是为了援建国际机场抗日，大多数工人举手赞成，当场有人建议：既然军情紧迫，就事不宜迟，应该加夜班打通宵，全体职工，说干就干，立即动手拆轨，一直千到天亮，现在已经快完工了！”

新城距西华山只有五十公里，机场又加派了十辆大卡车,来国十儿趟就把铁轨运完了，顺便把斗车也借了过来。临走时我同工人们热烈握手道谢告别，张局长开玩笑说：“为了抗战，只有丢车保帅！”“不是丢车，是移车！”“对，移车保帅。”

铁轨运到，立即铺设，没有硬木作枕木，就用杉木代替,压坏了就换。缺道钉怎么办？人多主意多，设计施工处提出。赣州水车乡的东南工合机器厂可以打道钉。我听了立即带了样品（全称是“中国东南工业合作协会”，是艾黎先生创办的）前往赣州，请他们帮忙，他们很热情地一口答应，立即动手，全厂工人齐心协力，日夜轮班锻造，一边造好，一边交货，装车运往新城急用。轻便铁道的铺设工程能够顺利完成，“工合厂”之功也实在不小。

欢宴美国空军

新城机场的兴建工程进展很快，开工不久，机场的主要跑道工程基本完成，蒋经国十分高兴。当他从重庆回赣时，曾邀请盟国空军总部派空军军官到新城来视察工程，总部就派了十几个空军军官从遂川乘吉普车来到赣州。

蒋专员是东道主，又兼机场工程处长，为了对盟军表示热烈的欢迎。特在花园圹一号私邸设宴为贵宾接风，邀请了专署秘书周灵钩、保警总队长刘德藩、侍卫官蒋恒样等人作陪。

因客人是讲英语的，蒋经国夫妇会讲俄语，不会讲英语，请来作陪的文武官员都不懂英语，于是邀请江西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蔡智传先生作陪，并任翻译。

客们人来到后，蒋氏夫妇殷勤接待，大家握手言欢，友谊洋溢在宴席上，主人素以豪饮闻名，客人酒量也很惊人，酒过半酣又换上大杯，放量豪饮。最后客人们都有些头重脚轻了,原定散席后上群乐大戏院看京戏的这个项目也取消了，只是忙坏了司机毛宁邵和副官曹崧，将客人们一个个扶上吉普车,送回招待所。

第二天，蒋经国陪同盟国空军军官驱车前往大余新城，视察基地施工情况。

汗水和鲜血凝成的基地

铺设轻便铁路以后，运输器材的效率大大提高，工程进度也随之加快，大家的劲头更足了！

正在紧张施工时，忽传战局突变，日军进攻衡阳甚急，我军正在浴血苦战。这时，总部来电，命令工程处加紧抢修，要求提前一星期完工。怎么办？只有加班加点延长夜班工时，于是全体员工们从早干到晚，晚上又加班到十二点，第二天早上六点又起来干，就这样夜以继日地拼命干。有些人累极了，四肢无力，跌倒在地，休息一会又站起来干，有些人站在那里就睡着了，还有一边走路一边睡觉的，有些人疲倦得不开眼睛，就用冷水洗头洗脸，清醒一下，又咬紧牙关接着干。

经过这样艰苦的紧张战斗，跑道工程果然提前一星期完工，蒋经国闻报大喜，特地邀请盟国空军军官前来视察，表示满意。

在进入第三期工程时，衡阳失守，人心浮动，化了很大力气，做了大量工作方才稳住人心，偏偏又碰上阴雨连绵，多日不见太阳，工地上泥泞滑溜，施工更加困难。

数日后，工程处突然接到总部急电，命令我们停止施工,待命爆破，这个电报简直把我们震懵了。于是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决定：先行遣返民工，其余承包厂商酌情去留，暂停施工，听候命令。我们在这一段日子里，真是难挨，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十天，工程处又接到总部“立即复工，依限完成，不得有误”的电报。然而，民工已经遣返，人心已经涣散。这样出尔反尔的电令，要我们再复工还要依限完成，确实是太困难了。军令如山，只有照办，于是紧急石集附近几县的民工再来工地，继续完成扫尾工程。因为受了中途停工的影响，前方战局又是节节失利，民心士气很难振作起来，因而不断有民工在夜间逃跑。怎么办呢？有人主张使用保安团队的武力，在全场四周日夜防守，发现逃跑的当场格杀勿论。但多数人反对这种意见，因为这样做有可能会激起民变。经过反复讨论，还是决定加强宣传动员工作，提出了“抢修新城机场，迎接空中堡垒，粉碎日本强盗入侵”的口号。通过大会小会，使全体员工人人明白：

“日本兵打来了，烧、杀、奸、抢，大家都不能活命，只有修好新城机场，迎来美国的强大空军，压倒敌人的空中优势，粉碎敌人的疯猖进攻，卫国保家，大家才有活路！”

同时，在加强宣传动员的同时，我们对员工们的伙食也有所改善，三天两天加餐，指挥部派了两部卡车，由总务组派专人去各处买猪。一车一车的肉猪送往各大队伙房。生活改善了，民工们的劲头也高起来了。同时，年关迫近，人人都想早完工早回家过年，特别是战局紧张，回家也好作逃难准备，所以大家又在拼命干。虽然是冬天，也打赤膊干。有时还会出工伤事故。受点轻伤，破皮出血，乃是家常便板，撕破火柴盒子的黑磷贴上，用破布包扎一下又干，根本没人去找医生。在这个临时凑合的巨大工地上，安全设备条件很差。有时甚至要献出生命。抬重器材压死的，下雨滑坡跌死的，体弱有病累死、

拖死的，斗车下坡撞死的，下雨时死伤的就更多了。也许是因为战斗太紧张顾不上， *** 对于因公伤残致死的人，根本无法认真处理，死了人，埋掉拉倒。

好不容易，扫尾工程结束，整个机场基本完工了，大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于是，我们工程处指挥部的首脑人物，邀同盟国空军驻场监察官，分乘几辆车予，巡视全场，检查工程。

看了宽阔漫长的跑道，高高耸立的指挥部，以及发电所、飞机库、弹药库、汽油库、汽车库、被服库、食品库、宿舍、礼堂、球场等附属建筑群，实在是宏伟壮观。接着，盟军总部派了空军工程技术人员前来机场，进行具体验收，对工程质量表示满意，验收完毕，正式交付使用。全场员工，皆大欢喜。

痛心的自己毁灭

然而，正在兴奋欢喜中，想不到的令人痛心的事发生了。1945年初的一天，人人忙着欢迎飞虎队和巨型铁鹰的飞来，匆匆吃罢早点站在门口翘首仰望蓝天。快到十点了，只见地勤人员在忙着迎候降落的准备工作，不一会，果然听见远处天空有声音，一架巨型飞机从白色的云海中穿飞出来，银翼闪内发光，在地面的鞭爆鼓乐与万众欢呼声中，飞机徐徐降落，这架B-24共有大小五个引擎，机身数倍于普通双翼飞机，新建机场的超级跑道，总算承受住了这个庞然大物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