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历史,电视剧也不敢拍
《江帆楼阁图》 局部
唐时,四川府广元县,有个叫做岳充的屠户,平时以屠猪宰牛为生。
岳充其人,品性不佳,心性更不好,严格来说是个歹人。
广元县附近有个昭化县,有个叫做史符的人,养了约么是十来头猪,正好就送到了广元县的岳屠户家里来屠宰。
史符赶着猪,白天从昭化出发,到了广元岳屠户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十来头猪,在古代来说就比较值钱了,能卖个三十两银子。
而对一个屠户来说,纹银三十两,那就是一笔巨款。
史符来的时候就是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岳屠户看着他手下的这些这些小猪,可就起了歹心,想要把这些猪据为己有。
于是,岳屠户假意接待了史符,不仅把他叫到家里来吃饭,还好酒好菜的招待,对史符那是相当热情。
猪嘛,可以明天再杀,但是你我兄弟投缘,晚上可得好好吃一顿。
史符远道而来,在广元也没个朋友,人在外地被这么招待,他内心那是相当温暖的,对眼前这个嘘寒问暖的岳屠户可就放松了警惕,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两杯,不胜酒力,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史符一睡着,岳屠户是凶相毕露,立刻找来绳子,套在史符的头上,竟然活生生把史符给勒死了。
谋财害命,这是妥妥的谋财害命。
岳屠户杀死史符之后把现场打扫干净,扛着史符的尸体,把他扔到了自家后院的荒井之中。
他这一毁尸灭迹,可以说是瞒天过海,竟然谁也没惊动,史符就此“人间蒸发”。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雪溪图》 局部
三年过后,从昭化县又有一位叫做安其昌的富商来广元做生意。
岳屠户有个邻居叫做梁华成,是开裁缝铺的。
梁裁缝生来好命,娶了一房娇妻,叫做马氏。
这个马氏,容颜俏丽,身段婀娜,气质脱俗,是广元县里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梁裁缝的裁缝铺对门,是家皮匠店,店主叫做池源清,因为按捺不住美 *** 惑,还曾经偷偷私下里调戏过马氏。
当然,马氏极力拒绝,所以这个池皮匠没能得逞。
昭化的安富商正巧到池皮匠的店里买皮货,偶然瞥见了对面裁缝铺里的马氏。
安富商一看马氏生的如此妩媚,当时可就被吸引住了。
安富商一寻思,干脆跑到梁裁缝的铺子里去做生意,要么给他们绸子让他们做衣服,要么就干脆在他们的店里买衣服,而且每次光顾铺子的时候都施以恩惠,要么多给钱,要么少收钱,夫妻俩人对这个大主顾安富商十分感激,一来二去,安富商和梁裁缝以及马氏就混成了熟人。
安富商越和马氏接触,就越是痴迷于马氏的美貌,想要一亲香泽,但问题是人家是有妇之夫,他岂能欲行不轨,做这等厚颜 *** ,脏心烂肺之事?
但是,安富商每天脑子里都在想这等龌龊之事,整日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一来二去,竟然因此患病,到了一病不起,水米难进的地步。
老主顾生病了,梁裁缝出于好心,时常嘘寒问暖,打探安富商因何作病,可有什么好的医治法子。
安富商这人胆子也挺大,他色胆包天,竟然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内心的肮脏想法说了出来。
他告诉梁裁缝,自己患的是“相思之疾”,原因就是太过惦念你夫人马氏,这才日日郁闷,如果能让你的妻子马氏服侍我一晚,我肯定是百病全消。
朋友们,这些话是何其荒淫,何其 *** ,何其道德败坏,何其丧心病狂啊,梁裁缝如果是个正常人,没等安富商话说完就应该邦邦给他两拳,然后把它扫地出门,就此划地绝交。
然而,安富商一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一边还给了梁裁缝五两银子作为报酬,而这个梁裁缝见钱眼开,竟然满口答应,收下钱之后立刻就回家去商量妻子马氏了。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面对这样荒诞无稽且 *** 的事情,在梁裁缝的一顿怂恿鼓吹和诓骗之下,马氏也没能拒绝。
梁裁缝取得了妻子的同意,于是又折返回店里,和安富商约定,让他今晚后半夜从自己家的后院里跳进来,妻子马氏会和他在院中相见。
《牧马图》 局部
安富商见自己奸计得逞,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他心下狂喜,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等着晚上跳墙头了。
可是到了晚上,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安富商的父亲惦念儿子,从昭化奔到广元来看自己,老父亲指名晚上要和儿子一起睡,安富商不敢违抗父命,所以他当晚就没去成,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客栈和父亲待了一个整晚。
长月高悬,浓雾密布,四下无人,巷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梁裁缝和安富商约定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晚上人少,因此更能掩人耳目,结果马氏在家里直等到后半夜两点多也不见有人来,她穷极无聊,于是就坐到自家的裁缝铺门口接着等。
裁缝铺对门,是皮匠店,正巧,皮匠店的池皮匠难耐深夜寂寞,也没有睡觉,也在自家门口转悠。
这个池皮匠,他之前就有调戏马氏的前科,也是个品行不端的奸恶之徒,这回四下无人,他更加放肆,对着马氏说了些淫词浪语,还走到马氏身边,想要上下齐手,占一些便宜。
马氏平日里就对池皮匠十分厌恶,此刻当然极力反抗,并对池皮匠大声呵斥,结果这个池皮匠竟然恼羞成怒,凶相毕现,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出一柄快刀,不由分说就把马氏的头给砍了下来。
这个池皮匠杀了人之后没有逃走,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他竟然把马氏的头颅偷偷挂到了岳屠户的店铺里。
岳屠户早上起来自然发现了店里的人头,这岳屠户三年前就曾经谋财害命杀了卖猪的史符,眼下这条人命虽然与自己无关,可如果官府来调查,搞不好就会牵连自己,把三年前的命案给扯出来,于是,岳屠户干脆把马氏的头颅收拾起来,然后又扔到了自家后院的井里。
又过几个时辰,天光大亮,梁裁缝到了店里,赫然发现妻子马氏惨死街头,而且头颅还不翼而飞,他怒不可遏,立刻跑到安富商居住的客栈去质问他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杀掉自己的妻子。
《高逸图》 局部
安富商也是一愣,他也迷糊啊,一是震惊马氏竟然死于非命,二是奇怪自己这一晚上都在客栈陪伴父亲,梁裁缝怎么会怪到自己的头上呢?
安富商当然是极力解释,安富商的父亲安老爷子更是站出来力保儿子,说小伙子你弄错了,我和我儿一夜都在客店,未曾出门,怎么会杀害你的妻子呢?
解释,在这个时候是最为苍白无力的,因为这个时候的梁裁缝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立刻表示,肯定是你这老头,对你儿子害病的事情忿忿不平,认为他生病和我们夫妻有关,或就是我们夫妻害的,所以竟然以此泄愤,趁机杀害了我那妻子。
梁裁缝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安氏父子就报了官。
到了县衙,梁裁缝也不顾上脸面了,他不仅控告安氏父子杀害妻子马氏,割去头颅藏匿,手段极其残忍,还把他和安富商的下作交易也给抖露了出来。
面对梁裁缝的控告,安富商也极力辩白,说自己的确是意欲和梁裁缝的妻子马氏通奸,但当晚确实是父亲来访,所以只好整夜陪伴父亲,自己没出门也没有能力出门,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
安富商当然没有杀害马氏,因为马氏是池皮匠杀的,但是在官府看来,既然安富商意欲和马氏通奸,那他就绝非善类,而且根据他和梁裁缝的约定来看,他是最有作案动机的人,很有可能是安富商当晚和马氏发生矛盾,因此而痛下下手。
审理这个案子的,已经不是县令,而是知府一级的官员,知府姓柳,柳知府怀疑安富商,当堂就打了他好几板子,结果安富商一口否认,认为自己无罪冤屈,柳知府一时之间也拿不定注意,只好把安富商暂时收监,容后再议。
这桩案子这么一拖,又是一年时间过去。
一年之后,朝廷里下来一位姓曾的察院,到各地巡视,看一看有无冤案灾情,正巧了解到了这一桩无头公案。
察院,这是唐朝的官署,而曾察院正是官署中的一名御史。
曾御史认为这个案子有诸多疑点,御史亲自到广元县里去探查,他很快了解到,这个马氏虽然妖娆妩媚,但平素也是个持重守节的妇人,并不是什么出格的女子,所以更加认定这事儿就是意欲和马氏通奸的安富商干的,于是又把安富商从监牢里拉出来打了三十大板,还叫捕快们压着安富商游街,一边游街还一边宣布安富商的罪行,说他通奸杀人,罪大恶极,马上就要处死。
曾察院看似糊涂,其实是在设局。
因为,在游街之前,曾察院特地交代捕快,游街之时,要小心仔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百姓中有说安富商罪有应得的不必在意,但如果有人说安富商是冤枉的,那么这人必然知道细情,一定要当场拿下,立刻擒来。
《步辇图》 局部
在曾察院的逻辑看来,以目下的这些证据,当然不足以说明安富商就是杀人凶手,但舆论所至,如果官府裁定安富商杀人,百姓不知细情,必然信服,如果有不信服的,那么他就一定掌握了更为关键的证据,或者干脆就是和这桩案件有关联。
果然,捕快们压着安富商游街,游到皮匠店的时候,正听到池皮匠小声嘀咕,说这人是冤枉的呀,捕快们眼疾手快,把池皮匠一绑,直接扭送到了官府。
曾察院升堂审讯池皮匠,使了个诈招,表示大人我早就知道这人是你池皮匠杀的,而且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我绑着安富商 *** ,不过是惩戒他想要与人通奸,从而把你诓出来罢了,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审讯,是有技巧的,曾察院没有给池皮匠准备时间,池皮匠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没几分钟就全都撂了,不仅承认了自己夜半调戏马氏未遂因而杀人的行径,还交代了自己把马氏的头颅挂到了岳屠户的肉铺里。
按照这条线索,曾察院立刻带人到岳屠户的肉铺去查证。
官人来访,岳屠户倒是十分坦然,因为马氏的确不是他杀的,所以他也不害怕,而且是理直气壮的表示,马氏的头颅的确不知道被谁挂在了我的肉铺里,我一介小民,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只好把头颅扔到了后院的井里,你们要找,那就去找,找到了就拿走,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岳屠户很不客气,以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百密一疏,忘记了那井里不仅有马氏的头颅,还有那个被自己图财害命而杀掉的史符的尸身。
结果,捕快们掘井三尺,不仅找到了马氏的头颅,还有意外收获——一具已经死去三年的尸体。
眼见事情败露,岳屠户连审讯也不用了,立刻双膝跪倒,交代了自己的多年前的犯罪事实。
池皮匠和岳屠户被处死,安富商被捆着游街,而那个出卖自己妻子的梁裁缝为人不齿不容,也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板子。
善恶到头终有报,如影随形哪里逃!
一桩案破成了两桩案,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