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与刘禹锡的扬州赠答
白居易与刘禹锡的扬州赠答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苏州刺史白居易(字乐天,772~846)因健康原因离职,取道扬州回洛阳去,其时和州刺史刘禹锡(字梦得,772~842)受召回京,两位诗人在交通枢纽的扬州相会,他们一道登临游览,喝酒写诗,产生了一批新作。
白居易的《醉赠刘二十八使君》诗云: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此诗大大地为刘禹锡鸣不平,白居易说,使君(对刺史的尊称)的诗才是国内之一流的,命运却太差了,被贬谪下放到边远地区二十多年(805~826),眼看别人在朝任职都很得意,而您却一直非常寂寞。才华一多就会倒霉,可惜您倒霉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
对于白居易的称颂劝慰,刘禹锡也作七律一首奉答,题曰《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他这时五十五岁,而此前倒有二十多年被投闲置散,但这些都没有什么,世界不可能让自己完全满意,别人比自己活得好些是正常的。这正如即使自己像一艘沉船,江湖上仍然会有大批船只从旁边急驶而过;自己像一株病树,大地上仍然自有万木欣欣向荣。世事就是如此,不必发什么牢骚。咱们还是喝酒唱歌吧。刘禹锡胸襟开阔,气度非凡,他把世界看透了。白居易与刘禹锡同龄,诗名更大,而思想境界相对较低,他赠诗说别人官场得意而足下相当寂寞,表示同情,固然全是好意,但也是一种比较世俗的牢骚。白诗在艺术上也远不及刘作。
语云“元(稹)轻白(居易)俗”,白居易确实有些俗气,朱熹评论其人其诗云:“人多说其清高,其实爱官职。诗中凡及富贵处,皆说得口津津地涎出。”(《朱子语类》卷一百四十)这话说得尖刻了一点,但并非无根游谈,白居易确实比较计较地位高低金钱多少,屡见于其诗,而刘禹锡则旷达高雅多了。
“沉舟”一联,比喻新鲜深刻,千古传诵不衰,白居易的诗则比较地直白少余味。白居易曾作自我批评说,自己的作品辞繁言激,必须改进。所以他特别佩服刘禹锡,一再称颂其神妙之笔。陈寅恪先生说:“乐天平日之所蕲求改进其作品而未能达到者,梦得则已臻其理想之境界”(白乐天与刘梦得之诗),所以对其人其诗非常倾倒。在追求诗歌的艺术性方面白居易大有自知之明,也非常谦虚——这正体现了大诗人的风采。热衷于自我吹嘘的诗人艺术家,最多是二流人物。
◎本文原载于《中华读书报》(作者顾农),图源 *** ,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