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贺让小传——以业绩为中心（三）：“八八舰队”与平贺计划
本文译者：CC-1_Lexington
题笔：江崎岩吉
平贺让小传——以业绩为中心
——内藤初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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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平贺让小传——以业绩为中心（一）：前言
平贺让小传——以业绩为中心（二）：大舰巨炮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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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舰队”与平贺计划
平贺不负众望，第二次在海军舰政本部（当时的海军技术本部）工作，半个月后的1916年5月31日，英德两国舰队在北海的日德兰海域发生了自日本海海战以来更大的炮战。大口径炮的射程从日本海海战时的七八千米一举增加到一万几千米，出现了窄抛物线轨迹的大落角炮弹。三艘英国战列巡洋舰的炮塔顶部被击穿，弹药库殉爆，瞬间沉没了。在此之前，各国军舰都将重点放在垂直防御（侧面防御）上，而不太重视水平防御（炮塔防御、甲板防御）。日德兰海战的战巡证实了这一缺点，在火炮威力增大的同时，又提出了强化防御的新课题。对于战列舰的防御力，通常会按照其主炮的威力来进行计划。对于平贺到任前仅三天就发布建造训令的长门号战列舰，也不得不修改现有计划（排水量32500长吨、航速24.5节、8门410mm主炮、299mm主装、44mm防御甲板）。
一般来说，军舰的性能包括战斗性能（航速、转向能力、续航力、攻击力、防御力）和船体性能（储备浮力、稳性、船体强度、凌波性、耐波性）两个方面。船体性能不仅限于军舰，对一般船只来说都是必要的，如果过于重视战斗性能而轻视船体性能，那就会导致沉没、倾覆、折损、破坏等作为一艘船不应该出现的结果。既要具备合理的船体性能，又要发挥更大的战斗性能，这就是舰船计划者的能力。虽说是更大的战斗性能，但出于预算考虑，排水量几乎是固定的，因此相互之间的分配是很困难的。平贺设计之所以被认为是完美的，是因为船体、武器、防御、动力等重量分配很均衡，而且各方面都能满足用兵方面的要求。各专门部门要求追加分配重量时，平贺拿着经过缜密整理的资料，却拿不定主意。对于用兵方面的要求，他也不愿接受，只要判断这样会损害船体性能，他就会固执不接受。后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不让”，就是说他将自己所相信的事坚持到底。
长门号战列舰的改正计划，成为了检验平贺设计真正价值的之一块试金石。用兵方面提出的修改要求不光是防御力，还包括航速、火炮配置等，而且随着修改引起的排水量增加幅度被限制在1300长吨以内，平贺让在可能改变的范围内重新调整了现有计划的重量分配，实现了要求的性能。在1916年8月31日的大臣室会议中，决定了新舰型，这时距日德兰海战仅仅两个月。
为了强化新舰型要求的防御力，平贺采取的方针是将防御集中在由动力舱和弹药库组成的核心区（vital part）。也就是说，核心区水线附近的侧舷装甲维持原案设计（299mm）不变，废除上部（炮廓）装甲和前部装甲带。另一方面，将防御甲板的装甲厚度从原案的25mm增加到69mm，集中保护核心区的顶部。这种在核心区设置厚重装甲、前后部分通过大量水密舱控制进水的防御方式，一般称为“重点防御”，是后日德兰型主力舰的终极形式。不过以长门号战列舰为首的“八八舰队”战列舰、战列巡洋舰的艏艉还保留着若干装甲，在防御甲板下面还设置了第二防御甲板，分散了水平防御，所以很难说是严格的集中防御。但是与同时期的英美战列舰相比，可以说平贺设计具有更强的重点防御意识。
注：实际上主装也有修改。长门级原案A110采用与伊势级相同的一号和四号炮塔侧舷内折的设计，而在改设计逐渐废除艏艉水线装甲时，被迫改为主装完全拉满的布局。也就是说，299mm主装覆盖范围扩展到一号和四号炮塔部分的侧面。
在航速方面，军令部次长（山屋他人）接受了首次在大型舰上使用全齿轮蒸汽轮机增大航速的提案，让动力担当部实现了比原案还多20000马力的80000马力。当时世界造舰界的目标是使战列舰的航速匹敌战列巡洋舰，例如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牺牲了一些防御力，得到了25节的航速，这被称为“高速战列舰”。长门级战列舰超越了它，成为了26.5节（原案是24.5节）的高速战列舰，不过一般公布的是23节。
虽说长门号战列舰的修改计划是平贺设计的试金石，但也可以说是过犹不及的。最终的结果是，只对现有设计进行了一部分的修改，留下来很多不足之处。这时已经开始进行独自研究的平贺，在决定长门级战列舰新舰型的一个月后，也就是1916年9月13日，在大臣室会议上提出了两个高速战列舰和两个战列巡洋舰的比较试案。两个舰种的方案都有34.5节和35节两种，攻击力与长门级战列舰相同，为8门16英寸（410mm）主炮。这些提案的目标是以较少的费用，将战列巡洋舰的防御力提升到战列舰的水准；另一方面，即使是战列舰，也能实现战列巡洋舰的高速。因此，开发高速战列舰是有利的。
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接受了平贺的提案，对高速战列舰的计划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提出了大致要领：排水量不超过35000长吨、航速32节、装备8门410mm主炮。此后的四个月时间里，平贺致力于确定高速战列舰的概念，连续提出了航速27~32节的11种战列舰概案，以及航速30~32节的4种战列巡洋舰概案。两个方向的探索路线最终浮现一种结果，即提高战列舰的航速，转为高速战列舰，或者加强战列巡洋舰的防御，转为高速战列舰。
在此期间的防御力计划摸索中，灵光一现，想起了此前在扶桑级战列舰的计划过程中，吴海军工厂造船部长山田佐久暗示的侧舷倾斜装甲的效果，并对此深深入迷。平贺对箭与盾的需求如此的大，以至于他暂停了高速战列舰的研究，并于1919年6月12日提交了将新设计运用在继长门号战列舰之后的第二号舰陆奥号上的意见。这时是“八四舰队”完成预算成立前大约一个月。
如果使用将侧舷装甲向外倾斜的侧舷倾斜装甲，就能增加炮弹命中时的击角（装甲面法线与炮弹入射线所成夹角），提高防弹效果。因此在防弹效果一致的情况下，可以使用很薄的倾斜装甲。如果再计算船体和动力减轻的重量的话，在与长门号一致的33800长吨的情况下，还可以增加一座两门主炮。
平贺（39岁）的名为“陆奥变体”方案的新构想，让把增加攻击力当成金科玉律的用兵方面喜出望外。以此为转机，“八八舰队”实现了质的飞跃，确立了采用侧倾斜装甲、装备10门410mm主炮的方针。但是由于陆奥号战列舰的开工迫在眉睫，实际只能推迟到下一艘加贺号战列舰才能采用，平贺同意了。
关于“陆奥变体”的构想，又经过了约四个月，共四个方案的讨论，最终在“八六舰队”完成预算通过一周后的1918年3月27日，按照预定计划，作为加贺级战列舰被审议决定了。航速与长门级战列舰相同，为26.5节，主炮数比长门级多2门，为10门，进一步强化防御力，采用侧舷倾斜装甲自不必说，还活用了吴海军工厂的装甲防御实验成果，防御甲板上覆盖了前所未有的100mm厚的装甲。相较长门级，排水量增加了约6000长吨，达到39900长吨。充分采用了改长门型或陆奥变体型的有隔靴搔痒感的构想 ，这是之一艘成为实舰的、完全的平贺设计。平贺自己似乎认为，它是一个相当令人自信的作品，在出席神户川崎造船所的下水仪式时，对莅临的伏见宫博恭王这样说明：
（本舰）攻击力和防御力都远远超过现在世界各国浮在水面上的任何舰船，期待与目前美国正在建造中的23节、43500短吨战列舰相比，也不会逊色。
在加贺级战列舰上实实现侧舷倾斜装甲的构想后，平贺回归了一度中断的高速战列舰计划，在一战结束后的约一年时间里，挑战强化战列巡洋舰的防御力。根据用兵方面的要求，航速要达到美国战列巡洋舰的水平，防御力要达到加贺级战列舰的水平，而且排水量要控制在40000长吨以内。但无论怎么尝试，得出的结果都大了几千长吨。在此期间的研究方案中，航速在29~35.25节的方案多达10个。其结果是，存在无法准备大出力主机的问题，只能满足于13万马力、航速30节。1919年3月13日，审议决定了排水量41000长吨的天城级战列巡洋舰（天城号、赤城号、高雄号、爱宕号）。
主炮数为10门410mm炮，防御力略逊于加贺级战列舰，但还是比长门级战列舰强。虽然是战列巡洋舰，但称其为高速战列舰也是没问题的。
接着转入了纪伊级战列舰（纪伊号、尾张号）的计划。考虑到工事的推进，决定舰型以天城级战列巡洋舰为基准。性能方面，连续五个月的追求路线是，航速几乎与天城级战列巡洋舰一致，攻击力与加贺级战列舰匹敌，防御力则超过加贺级战列舰，结果实现了高速战列舰，排水量仅比天城级战列舰增加了1400长吨，航速仅降低0.25节，防御甲板装甲117mm（相比加贺级增加不到25mm的程度）。审议决定的时间是1920年9月4日，终于将高速战列舰的舰型确定下来了。
大约三个月后的1920年12月1日，平贺坐上了计划主任的位置。在这前后，推进了“八八舰队”剩余6舰的计划，摸索了“47000长吨、30节战列舰案”、“50000长吨、30节战列舰案”、“60000长吨、30节战列舰案”等诸多试案。
这期间的各个大舰巨炮研究达到极致，体现了正在溢出的欲望，虽然这些试案最终都因华盛顿海军条约的签订而成为了虚幻的计划。特别是在主炮方面，吴海军工厂造兵部依照传统愿望，试制了口径为480mm（18.9英寸，通称19英寸）的巨炮。该试作炮在1920年12月的试射中出现炮身碎裂、尾栓炸飞，是一个失败作，不过发现其原因在于材料的回火脆性，有了改良的希望。后来将这门试作炮修理好，在决定大和级战列舰的装甲厚度时的对装甲射击实验中使用。
每座炮塔的联装数也是一个课题，用兵方面在原来的双联装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提出考虑采用三联装的方案。在炮数相同的情况下，越是多联装，火炮的重量和空间就越小。平贺完全赞同三联装的提议，还更进一步地提出了四联装说。
用兵方面对火炮数量的要求，一般采用“八门以上”或“九门以上”的表达，既然有“以上”，哪怕多一门也是好的，这也是平贺计划一致的态度。使用倾斜装甲（主要应该是动力减重），使得陆奥号战列舰（陆奥变体）的炮数比前一艘长门号多两门主炮，也是如此的，四联装可以说是同一意味。只是大型的四联装炮塔无法装备在船宽较窄的前后部，因此平贺提案将前后端炮塔改为双联装。这种混装炮塔的形式似乎在改善性能平衡方面让平贺难以放弃，后来在大和级战列舰采用三联装时，他依然强烈支持与双联装混装的方案。
就这样，“八八舰队”的主力舰计划从最初的长门级推进到最后的六舰，由于越来越难兼顾战斗性能与船体性能，平贺“不让”的态度也越来越严厉。对于用兵方面提出的过重的要求，他不但坚决予以拒绝，而一旦他认为可以实现该计划的话，就会无情地鞭挞海军舰政本部的各专门部门。
即使各专门部门反问，只靠重量分配的调整是无法满足要求性能的，他也会以渊博的知识来强加于人。虽说第四部不仅负责船体，还负责整个基本计划，但在组织上是与火炮、水雷、航海、电气、动力等各专门部门处于同等地位的。因此作为其他部门，会有一种自己的领域被侵犯的不 *** 。而平贺管辖的第四部，也因带着强迫其他部的面目，被高傲地命令去进行困难的船体设计，自尊心也受到了伤害。
于是，内外都出现了“ ‘不让’也要适可而止”的声音，无论平贺的实力如何，反平贺的气氛都在增长。但是，平贺本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根本没有意识到人情的问题。这加剧了他的孤立化。平贺当上计划主任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只要有竞争对手，就要疏远平贺的令人不安的举动。
与此同时，“八八舰队”计划的完成也开始走下坡路。随着舰型的大型化，建造费超出预算，再加上物价飞涨，“八八舰队”计划已经成为了扰乱国家财政的负担。平贺担任计划主任四个月后的1921年3月， *** 批准追加预算来填补物价上涨引起的不足，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海相加藤友三郎认为事态严重，将海军次官、军务局局长、海军舰政本部长等人都召集到府邸内，强烈呼吁缩减造舰费，说“这样会走不下去的”。
平贺相信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是没有节减的余地，他将海相要求的突破口放在了巡洋舰上，注意到关于巡洋舰的排水量，船体和舾装占的比重非常大。也就是说，舰型小、无防御的驱逐舰应该占比更大，而巡洋舰和战列舰依次减小。但实际上，驱逐舰占比40%，轻巡洋舰却达到了50%，战列舰则是35%。所以，现有巡洋舰的船体不是比必须的还要大吗？只有将合理的重量分配作为舰船计划根基的平贺，才能这样灵光一现。
平贺（43岁）在巡洋舰上采用驱逐舰的轻型构造方式，以减轻船体和舾装重量。1921年6月12日，距海相提出要求仅两个月，他提出了将5000长吨级的战斗性能（6门140mm炮，单舷4具鱼雷发射器）注入3000长吨级的新舰型。如果将当时预定建造的13艘5600长吨级（加古级）全部替换下来的话，粗略计算可省下7千万到8千万日元，可以用在“八八舰队”的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上。虽说动机是开发新舰型，但平贺提出的这种巡洋舰，却已经冲击性地颠覆了以往的常识。
平贺一开始就打算让刚从格林尼治海军大学留学回来的藤本喜久雄负责设计这艘新巡洋舰。对平贺来说，藤本是他在东京帝国大学 *** 教授的学生。虽然平贺是大学毕业时之一名、海军录用时也自然之一名的英才，但各种计划多得让他焦头烂额。从事工作的平贺不顾命令系统，直接指示藤本作为直属部下。即使藤本以工作为主，仍然被怒斥为无能。反平贺势力将藤本纳入考虑，期待他能成为平贺的对手。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平贺的新巡洋舰在完成后的评价并不一定好。原因是缺乏航洋性合集居住性。至于唯一一艘试验性建造的，与平贺的哥哥德太郎在海军兵学校同期的、时任军令部次长的安保清种积极给予了支援。从义理人情角度考虑，提携了两年前因感冒性肺炎猝逝的同期同学的弟弟。在日本海军的舰船计划几乎都是由用兵方面主导的情况下，直接采用技术方面独自提案的例子极为罕见。之后的夕张号就是这样的例子。
用兵方面内心期望的不是缩小舰型，而是即使将排水量增加到一万吨，也要装备6门8英寸（实际200mm）主炮的重武装巡洋舰。但是对于一万吨的规模，在财政上存在困难，因此计划只能暂缓实施。而夕张号的提案强烈 *** 了用兵方面的潜在愿望。如果应用同样的设计理念，或许能在一万吨以下的排水量搭载6门200mm炮。平贺也迅速察觉到了用兵方面的意向，在夕张号的提案后立即着手计划，在夕张号设计完成前后的1921年8月4日，平贺提出了排水量（常备）缩小到7100长吨的舰型，并在两个月后完成了设计。这就是后来的古鹰级。
1921年8月13日，夕张号的设计几乎完成了，而古鹰级的方案刚刚开始，“八八舰队”的最后六艘主力舰还在研究中，美国邀请英国，呼吁召开一次关于海军裁军的国际会议。为了对抗“八八舰队”而制定了丹尼尔斯计划的美国也无力一次性全部建造，而忙于一战善后的英国也没有余力继续进行大规模的造舰竞争。他们“厨房”里的困境，都与日本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