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前夜:三次疑点重重的离奇事件,为秦王血腥夺嫡埋下了伏笔
大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太极宫的清晨格外宁静,鸟语花香沁人心脾,微风拂过而海池波澜不兴——只是正惬意游湖的李渊怎会料到,这样恬淡安详的时光里,竟还隐藏着巨大的杀机……
辰时,御舟缓缓靠岸,不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嘈杂而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满身血污、一脸杀气的尉迟恭,径直来到一脸错愕的皇帝面前。
在此之前,整个大唐帝国还从未有人敢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李渊面前,尽管已隐隐觉察到异常,大唐天子仍强装镇定地问道:卿来所为何事?”
尉迟恭将手中长矛重重杵地,随即瓮声瓮气地答道:“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
大唐宫室剧变、李氏兄弟阋墙,如此消息,对李渊而言不啻晴天霹雳。而望着眼前举止粗鲁、已毫无人臣之礼的黑脸将军,还有其身后那些全副武装、同样杀气腾腾的侍卫,大唐天子瞬间明白了一切,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震惊,然后违心地赞许道:“善!此吾之夙心也。”
在这段简短的对话发生之后,李渊的时代彻底宣告结束,大唐历史进入属于李世民的全新纪元。
公元626年六月,秦王世民于玄武门内设伏诛杀太子建成、齐王元吉,随即命心腹尉迟恭“擐甲执矛,直至上所”,以护驾为名,向其父 *** 逼宫。
两个月后,高祖李渊匆匆宣布禅位,至此,大唐帝国的首次皇位传承、太子与秦王间绵延近十年的储位之争,最终以手足相残的血腥方式,落下了帷幕……
李氏父子:从铁三角到致命死结
从公元617年九月晋阳(太原)起兵,到公元618年三月长安称帝,李渊家族反隋建唐的过程,只经历了短短七个月的时间。
如此迅捷的速度,几乎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这其中自然得益于当时政治、社会环境相对复杂的外部原因,然而李氏能崛起于其间并成功代隋,进而一统天下,其家族初代的三位优秀人物,可谓是功不可没。
其中,李渊无疑是晋阳(太原)造反集团的旗帜人物和精神领袖,身为大隋唐国公,雄厚的财力物力,让其具备了逐鹿天下的经济基础。
李氏与隋朝皇室的亲缘关系,以及李家在关中世代积累的政治影响力,也使得李渊振臂一呼,便能有效的号召、吸纳关陇贵族向其阵营靠拢。
而作为玄武门那场血腥政变的牺牲品,李家嫡长子虽然在此后的史料中被刻意丑化成贪婪残暴、荒淫好色的存在,然而真实的大唐储君绝非昏庸无能之辈。
晋阳起兵之前,便是李建成在河东地区成功拉拢、招揽了大批贵族豪强,从而为父亲的反隋大业奠定了基础。而其出众的人格魅力和优秀的组织能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唐朝初创之际,在抵御北方突厥和平定刘黑闼的过程中,李建成屡立战功。同时作为东宫太子,其长期辅佐父亲,负责朝廷的日常运转,对于保障唐军南征北战,以及维持帝国的后方安全,李建成也同样是居功至伟。
当然,李家阵营之中,更少不了李世民这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唐军神”,无论是刘武周、王世充这些盘踞一方的割据势力,还是窦建德、刘黑闼这样名噪一时的义军领袖,最终都难逃饮恨于秦王之手的悲惨命运。
太子主内,坐镇朝廷;秦王主外,征讨四方;高祖居中,总领全局——创业之初的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各司其职又各尽其才,在外部纷繁复杂的环境之中,父子三人珠联璧合、和衷共济,以建立大唐的神圣使命为共同奋斗目标,结成了牢不可破且势不可挡的“改朝换代铁三角”。
然而不幸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大唐江山逐渐稳固,曾经父子并肩、兄弟同心的励志场面,渐渐不复存在,而在皇帝宝座的巨大诱惑面前,血浓于水的亲情纽带,逐渐被扭曲成互相伤害又无法破开的死结。
完美的秦王,只是晚生了十年
三人之中,李渊和李建成的关系相对要单纯许多,“立嫡以长”是封建王朝在皇位传承时必须遵循的基本准则,身为嫡长子,李建成的太子地位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的——哪怕竞争者是天下无敌的秦王李世民。
而所谓“废长立幼,取乱之道”,隋文帝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后来者的李渊,断然不会再去重蹈前人覆辙。更何况以任何标准去评判,李建成也完全符合大唐储君的要求。
所以,至少在玄武门兵变爆发之前,对于帝国继承者的人选问题,大唐天子的内心从未出现过丝毫的迟疑或者动摇。
但另一方面,李渊需要英勇善战的秦王去冲锋陷阵、开疆拓土,而大唐王朝也需要一个无敌的统帅去维持来之不易的天下太平。
基于这样的原因,李渊私下又曾多次暗示将传位于次子,虽然皇帝的承诺最终都不了了之,但这样的表态,无疑给了李世民争储的动力和希望。
这就是造化弄人!近乎完美的李世民,却晚生了十年!由于法理身份上天然的劣势,使得秦王必须用一次次战功向父亲证明自己,也为其日后可能的继位,尽量去挣得更多的政治筹码。
所以,每当敌情来临,皇帝总是之一时间让次子领兵出征,而秦王也总能不负众望取得胜利,只是一旦战争平息,功高盖主、万众归心的李世民,又愈发受到李渊的猜忌。
上每有寇盗,辄命世民讨之,事平之后,猜嫌益甚。
李渊与次子的关系,就这样在亲情与权力的漩涡中挣扎,在信任与猜忌的矛盾中角力,更在彼此成就与相互利用的世俗怪圈中反复倾轧。
最后,李氏兄弟这两大皇位竞争者之间,更是最难解开的死结!
一边是战功无与伦比、威望与日俱增的秦王李世民,一边是劳苦功高且拥有合法继承权的太子李建成,势均力敌的背后,注定了双方都绝不会轻易退出这场争夺。
而李世民常年南征北战,麾下逐渐聚拢起大批优秀的追随者。李建成长期辅佐父亲执政,凭借太子身份,麾下同样也招揽了许多出色的文武幕僚。
随着东宫和秦王两大集团势力日渐强盛,大唐皇位之争,已不简单是建成、世民兄弟间的角逐,更是双方身后两股庞大力量的对决与较量,而这种较量,不可能半途而废,最后只能是你死我活。
当然,作为大唐天子,李渊也许是唯一有能力去破解困局、阻止悲剧发生的人。然而,皇帝需要利用太子身份不断去“诱惑”秦王,同时又借助于李世民的存在反复敲打李建成,使其不敢得意忘形。
帝王心术在于驾驭和制衡——如果太子和秦王的关系过于亲密,始终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结果,相反若兄弟不睦,老父亲倒是更加乐见其成。
唐高祖李渊
更关键的是,李渊性格之中还有个致命的缺陷——优柔寡断。晋阳起兵之初,其便一再犹豫不决,而攻打长安途中,听闻突厥偷袭太原,更是一度生出撤兵回援的打算。
而随着时间推移,在两个儿子愈演愈烈的夺位风波之中,李渊暧昧不明的态度,非但没有缓和太子与秦王之间长期存在的矛盾,反倒不断加深着彼此的隔阂,甚至因为父亲置之不理的态度,更是无形之中为兄弟二人的明争暗斗在不断推波助澜。
尤其是玄武门之变前,连续发生了三件颇为耐人寻味的重大事件,不仅令牵涉其中的李氏父子三人关系迅速恶化,也让这场大唐历史上最著名的同室操戈血案,失去了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诡异的谋反事件
事情的原委还要追溯到武德七年(公元624年)的夏天,此时天下大定,而李氏兄弟间的矛盾却在日益加深。
当年六月某日,李渊正在长安以北的仁智宫避暑,突然接到奏报:留守京师的太子李建成正遣人将一批甲胄秘密送往庆州(甘肃庆阳)都督杨文干。
庆州乃是西北重镇,地理位置非常敏感,而杨文干又是李建成一手提拔的官员——太子私运兵械铠甲给边关亲信,又恰逢皇帝离京,如此举动,处处透着可疑,莫非李建成要乘监国之机谋反?
南北朝以下克上的“优良传统”,隋炀帝弑父篡位的前车之鉴,这些或远或近的历史,回想起来都不禁让大唐皇帝心有余悸,接到密报后的李渊连忙下旨,传召太子及杨文干速到仁智宫问话。
李建成先至,见到父亲之后,立即伏地痛哭,只求以死谢罪,李渊余怒未消,将太子拘押于帐篷之中,只等杨文干赶到后,再当堂对质查明原委。
不料庆州的杨文干在得知私运铠甲之事外泄、太子已遭软禁的消息后,唯恐解释不清,连惊带吓竟真的拥兵造反了。
而杨文干六月底起事,七月初叛军便攻陷了长安西北的门户宁州。
边军谋逆,太子更牵涉其中,若不能及时止息叛乱,到时恐怕四方响应以至天下大乱。有鉴于此,李渊当即下令由秦王亲自出征平叛,并再次向次子郑重承诺,待大军凯旋之日,便是废黜建成,改立其为太子之时。
七月初五,李世民大军兵临城下,宁州叛军皆畏惧秦王威名不战而降,杨文干随即兵败被杀。
至此,太子伙同杨文干谋反一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然而后续的处理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太子府的王珪、韦挺,以及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三人均以参与谋反罪,被一同发配到巂州。
主谋李建成却仍以太子身份安然返回长安继续监国,而事先许诺给秦王的太子之位,李渊事后却只字未提。
对于如此蹊跷的“判决”,史家主流观点普遍认为,李世民在谋反事件中推波助澜,先是指使手下检举李建成私运盔甲,随后又买通前往庆州宣旨的官员,在杨文干面前大肆渲染太子已束手就擒,最终导致庆州乱军惊恐起兵。
因此,李渊在弄清原委之后,索性将太子、秦王两党成员一并处罚,同时废立之事也再次对李世民食言。
但这一切都只是基于猜测,而无论李建成的动机如何,私运铠甲武器之事,形同谋逆且铁证如山,这并非李世民所能操纵左右的。
谋逆之举能被宽恕,最终仅仅只是处罚几名低级官员就草草结案,在大是大非面前,李渊却妄图用“和稀泥”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李建成,试问秦王在寒心之余,是否又会感到巨大的威胁?
“杨文干谋反”成为太子与秦王矛盾激化的一个重要标志,而两年之后的“东宫夜宴”事件,则让李世民又一次看清了现实的险恶……
恐怖的东宫夜宴
武德九年六月,也许是为了弥合兄弟之间的分歧,李建成主动邀请李世民于东宫赴宴。
然而想象中冰释前嫌、其乐融融的场景并未出现,酒过三巡,秦王突然心 *** 痛继而呕血不止,最终被淮安王李神通扶回西宫。
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酖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
考虑到兄弟二人关系本就紧张,李建成以设宴款待为名,行毒害秦王之实,几乎可以成为定论。
然而仔细分析,这场恐怖的投毒事件,很有可能出自李世民的苦肉计,因为从《资治通鉴》简短的描述来看,实在是破绽百出。
首先,刺杀亲王绝非儿戏,李建成的储君地位并未受到严重威胁,既然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帝,太子根本没有冒险除掉李世民、从而公然激化矛盾的必要。
而且即使李建成要加害李世民以绝后患,也断然不会愚蠢到选择在自己府邸动手,从而留下残害兄弟的口实。
其次,如果真是鸿门宴,太子起心要致秦王于死地,彼时已奄奄一息的李世民,又怎么可能在当晚死里逃生,然后平安回到西宫?
再来看李世民的“吐血数升”尤为可疑,正常成年人失血量达到“数升”这个标准,即使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而“天赋异禀”的秦王,在吐血数升之后,还能被“扶之还西宫”,显然当时神智清醒,也没有丧失行动能力。
因为李世民突然地呕血不止,令原本没有太多名堂的寻常家宴,被渲染成一场有针对性的谋杀,目的当然是引起李渊的注意,让李建成背上手足相残的污名。
然而从史料记载来看,李渊的反应相当平静,只是不咸不淡地告诫太子道:“秦王素不能饮,自今无得复夜饮。”
“投毒谋杀”被定性为“饮酒过量”,而李世民“差点”丢掉性命,结果换来的竟是李渊如此漫不经心且极为低调的处理方式——太子、秦王在老父亲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已经是一目了然。
好在考虑到兄弟二人剑拔弩张的关系已经到了完全无法调和的地步,李渊建议次子离开长安,到洛阳就藩。
裂土分茅,当然正中李世民下怀,而如果真能如此,也许太子、秦王的所有矛盾都将迎刃而解,之后那场悲剧大概率也不会上演。
然而李建成等人担心李世民去往洛阳后,如同放虎归山,将更加难以制约,“不如留之长安,则一匹夫耳,取之易矣。”便拼命向父亲上疏,暗指秦王府上下,听闻移藩东都,欢欣雀跃,实在是居心叵测,请求皇帝务必要将秦王留在京师。
结果毫无主见的李渊,经不起太子与齐王的反复怂恿蛊惑,再次收回成命。只是对 *** 而言,虽然如愿将李世民困在长安,却为其日后覆亡埋下了伏笔……
致命的“太白经天”
“东宫夜宴”发生不久,又出现了一件对李世民极为不利的偶然事件——从六月开始,太白金星连续两次在白昼出现,而这种被称为“太白经天”的天文异象,通常便预示着即将发生战争、变故或重大的政治动荡。
李渊忧心忡忡之际,负责观察天象的太史令傅奕进一步向皇帝解释:“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傅奕和李建成集团是否存在关联,史料中并无明确记载,然而“秦王当有天下”的致命指控,不仅触及天子底线,也将无辜的李世民推向了风口浪尖。
六月初三,李渊召秦王入宫,当面质问次子是否动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否则为何长安上空会屡屡出现“太白经天”的异象?
只是天象本就虚无缥缈,这要李世民如何自证清白?而一旦解释稍有差池,可能李渊当场便会“大义灭亲”。
好在李世民并未刻意去解释太白经天之事的原委,而是将话题巧妙引向父亲的“禁脔”——直指建成、元吉兄弟与父亲最宠幸的尹德妃、张婕妤有染,秽乱宫闱。
转移话题果然有效,李渊不再纠结“太白经天”之事,但为了进一步弄清后宫丑闻的真相,震怒中的皇帝下令三位皇子次日(即六月初四)一同入宫,当面对质。
李世民虽暂时死里逃生,然而“宫闱秘闻”不过是其急于脱身而凭空捏造的谣言,一旦次日君前对质拿不出真凭实据,再加上此前悬而未决的“太白经天”事件在旁推波助澜,秦王的下场可想而知。
更关键的是,回顾这几次诡异事件的前因后果,加上李渊颇具争议的处理 *** ,秦王应该也能感受到了不仅继位毫无希望,连自身的安危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首先:太子李建成几乎已成定论的谋反案,最后不了了之,东宫夜宴“铁证如山”的谋杀案,李渊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诫长子“自今无得复夜饮”,而且对许诺的分封洛阳之事只字不提。
而仅仅是因为虚无缥缈的天地异象,李渊就能兴师动众向李世民问罪,甚至摆出一副要置其于死地的模样。
也许直到这一刻,李世民才真正意识到,真正可怕的敌人,并非与自己斗得你死我活的兄长李建成,而是一直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的父亲。
在高祖的眼中,大唐王朝的继承人,始终只会也只能是太子李建成,而天下日渐太平,秦王早已失去了利用价值。
“太白经天”不仅让李世民彻底醒悟,更成为压倒秦王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尽快先下手为强,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六月初四清晨,李世民及尉迟敬德等心腹,率百余名死士提前埋伏于玄武门之内,静候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到来,待太子、齐王奉旨入宫之时,伏兵突然暴起,将毫无防备的二人一举击杀。
六月初七,即玄武门之变发生三日后,李渊改立次子李世民为太子,两月之后,高祖下诏禅位……
父子的宿命,也是大唐的悲剧
李世民的终极反扑成功了,大唐王朝也即将迎来其289历史中,最伟大的圣明君主和最璀璨的“贞观之治”。
只是设计杀害太子,又逼迫父亲禅位,如此手足相残、以下克上之举,毕竟是太宗皇帝遭后人诟病且难以洗脱的政治污点。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在由封建伦理纲常构建的传统语境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确是无可辩驳的真理,只是任何人换做是当日的李世民,可能都会做出玄武门兵变的选择。
退而言之,即使秦王愿意坐以待毙,天策府的文臣武将,又怎会甘愿束手就擒?一旦李世民上位,所有官员便是从龙之臣,而秦王若是争储失败,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会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殉葬品。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玄武门之变前夕,李世民虽然也曾一度矛盾、犹豫、挣扎,然而其麾下如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等绝对拥趸,“举事”之心却远比秦王更加坚定决绝,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甚至以脱离天策府相逼,促使李世民最终下定了反戈一击的决心。
所以,无论阴谋阳谋,无论文斗武斗,唐初的这场帝位之争,最终都会走向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道路。
而这场势在必行的血腥政变,不在暗藏杀机的玄武门,也会在暗流涌动的太极宫;不在公元626年六月那个平静的清晨,也终究会发生在李渊驾崩之前的某个黄昏或者深夜……
这是大唐开国的悲剧,也是李氏父子无法逃避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