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外甥张士珩仰慕竹林七贤 在南京建竹居
“竹居”,是晚清时南京的一处私家园林,位于朝天宫冶山之麓。这座园林和它的主人,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乡邦志乘中也只有民国陈诒绂《金陵园墅志》里有很简短的记载。
可是在一百多年前,“竹居”却是金陵文化人文酒聚会的沙龙;它的主人就是在中国军工发展史上占有一席地位、爱好诗古文词的张士珩。
在南京拜汪士铎为师
张士珩(1857-1918),字楚宝,号韬楼,一作弢楼,晚年自号因觉生,又号冶山居士,安徽合肥人。他的曾袓母是李鸿章的姑袓母;父亲张绍棠既是李鸿章的表弟,又是李鸿章的大妹夫。张李两家亲上加亲。当时张家富足,李家经常依靠张家接济度日。所以,李鸿章后来对这个亲外甥格外关照。
张士珩十岁时母亲去世,二十岁时,父亲和大哥送他来南京,拜金陵大儒汪士铎为师,“遂通舆地、辞章之学。”他在南京居住十年。光绪十四年(1888),张士珩参加江南乡试中举后,北上京师考进士,名落孙山,遂去天津入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的幕府,不久即以候补道员身份被任命为北洋海陆军军械局总办(类似装备部部长),兼办武备学堂(军校负责人)。
光绪二十年(1894)日本发动甲午战争,北洋舰队全军覆没,张士珩被追责,被革职后再次来南京居住。
光绪三十年(1904),时任两江总督的周馥奏调张士珩主管江南制造局。七年后辛亥革命爆发,他避居青岛。民国四年(1915),袁世凯任命张士珩为造币厂总监,数月后因病辞职;三年后在天津去世。
竹居,金陵文人的沙龙
张士珩父亲早先在冶山之下建有别墅。张士珩来南京后,其父又在别墅附近为他建读书堂,汪士铎命名为“君子居”。
孙衣言《君子居记》说:“复于山后得隙地,依山而临水,有竹数千挺,乃作楼五楹,以为楚宝从师游艺之所。”孙衣言(1814—1885,号琴西,浙江瑞安人)是著名学者,与张绍棠是好友,时任江宁布政使。而张士珩仰慕魏晋时的“竹林七贤”,名之曰“竹居”。
竹居四围皆竹,“万绿沈沈然,辉映几席”。竹居内,用雨花石子铺成小径,曲折蜿蜒,与小桥相接。楼名“食实轩”,取“凤凰唯竹实才食”之意,深藏在修竹之中,屋瓦皆绿,一尘不染,清幽静穆。
张士珩任北洋军械局总办时,在天津西沽的武器库旁建有“韬楼”。大文人王闿运(字壬秋)曾为之作记。光绪二十二年(1896),他来南京隐居,于竹居内另建一楼,“依山培基,既高且竦(高耸),缘阶而下,为台为门,皆累奇石。”(周恩煦《韬楼记》)亦名“韬楼”。
楼前置一高石,上头尖,中间大,石背刻有“江南之一峰”五个字,来自金陵废园聚峰园。聚峰园“在小彩霞街,佚其人名。园中有太湖石,头锐旁张,作款款点水之势,名曰‘飞燕投湖’”。(《金陵园墅志》)张士珩和金陵文人顾云都写有长诗《江南之一峰歌》记其事。
韬楼“西依冶麓,东凭青龙(山),北瞻钟阜(山)南眺天印(方山)、天阙(牛首山)、雨花(台)诸胜。春朝秋月,雲月静对,萧寥高清,赏会自远”。(张士珩《韬楼小记》)可见韬楼是登高览胜、舒心怡情之所。
在南京,张士珩广交文友,“争致文学知名人士”。他富于资财,耽好风雅,常在竹居中举行小型宴集,敲棋投子,燃香拂琴,饮茗谈画,举杯唱酬,“竹居”成了金陵文化人的沙龙。他敬为师尊的孙衣言、汪士铎,以及秦际唐、陈作霖、顾云、冯熙、邓嘉辑、甘元焕、程先甲、杨长年、刘贵曾、江云龙、郑孝胥等都是他的座上客。
在他刻印的《竹居录存》、《竹居小牍》两书中,收有这些文化精英为竹居和韬楼写的诗词、文章和书札。
晚清的军火专家
张士珩办事认真,肯动脑筋,肯学习新东西。在任军械局总办五年中,每得一件新式军械,他都要反复拆卸,研究其构造和性能,所谓“考辨形质”、“穷幽洞微”,很快由一名书生转身为专业主管。后来,他主管江南制造局六年,便以所学指导生产,造出的洋枪、洋炮以及弹药,数量年年增多;他自己还能制造镪酸,成了一名军火专家。可以说,他对中国早期军工事业的发展有一定贡献。
张士珩一生也有一大“污点”,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劣械案”。
甲午战争失败后,有人奏劾张士珩贪污,供给清兵的枪弹都是劣质产品,“致使军械窳(音羽,粗劣)败不堪用”。清廷要李鸿章严肃拿问。李气急之下,打了这个外甥几个耳光。但两天后,李鸿章复电清廷,极力称张士珩称职,绝无所言诸弊:“近来言路庞杂,吠声吠影,多无确据,若朝廷信以为实,诚虑任事者手足无措。张士珩办事认真,绝无用销各款不符,窳败不堪应用之处。”(刘忆江《李鸿章年谱长编》)
后来,清廷下旨交两江总督张之洞查办此事,张士珩识趣,在南京向张之洞投案自首。最后,张士珩以“玩视防务”被革职。有一种说法是,李鸿章曾冒充张之洞挚友李文田(时任顺天学政)的名字,给张之洞发去一电,说:“张楚宝以鬻械事被劾,迹其生平,似不至此。请勿遽刑讯。”最后一句是请张之洞不要用刑。张之洞果然不了了之。(李伯元《南亭笔记》)
张士珩病逝后,消息传到南京,当年的文友只剩年逾八十的陈作霖一人。可园老人作挽联哀之:“卌(音细)年前同侍绛帷,座满春风,兰薄自惭驹齿长;千里外遥瞻素旐,魂归夜月,竹居定有鹤飞来。”陈早年随汪士铎学古文,而张受业于汪士铎,这是上联首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