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影响枭雄刘邦一生的几场酒局
真正的枭雄,从来不屑于多提战争的细节。
枭雄心目中的功业,不是一个时间点,不是一个事件,是从过去、现在到未来的一条线,是开疆拓土,是基业长青。区区敌人的一颗头颅,实在算不了什么。
写下《大风歌》的时候,刘邦刚刚杀了谋反的英布。在凯旋长安的路上,他又一次路过了自己的家乡沛县。聚集昔日熟识的父老子弟,痛饮了数十天。可以说,衣锦还乡这件事,楚霸王项羽没能做到,他做到了。
酒酣耳热之时,他击着筑,即兴吟唱了这首《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酒后吐真言,这应该是他内心真实的声音。
生于草莽,起于乱世,从十里亭长到万里君王,刘邦戎马一生,终于到了能做总结汇报的时候。此时已经是公元前196年的秋天,这一年,他离他完全卸任皇帝、告别人世,也还只有半年时间。
大风,起兮,云飞扬。
他几乎要流泪了。
骄傲、伤感、焦虑、困惑,所有的情感全都一起涌来,化在酒里,交织在歌声里。此时的刘邦,依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这个有血有肉的皇帝,一辈子都喜欢在饭局里进行发自内心的表演。
他传奇的一生,几乎就是通过饭桌和战场这两个重要舞台串联起来的。
二
之一场技惊四座的表演,让他娶上了老婆。
沛县吕太公有万贯家财,一日贺寿,大摆宴席。定规则曰:礼金一千两,坐VIP席;礼金不满一千两,坐普通席。
当时还是亭长的刘邦,兴冲冲地来了。但别说一千两银子,一百两他都没有。于是他放声大喊:“祝太公长寿,贺金一万!” 他心知,只要坐上了贵宾席,哪怕被识破,也不过是赖场账而已。毕竟,赖账,是无数次让他从险象环生中幸存的宝贵天分。
吕太公惊喜之下,出门迎接,只见一位穿着土布衣裳的中年男人,并无富贵之态。但见他天庭饱满,鼻尖圆润,眉毛浓密微扬,耳垂肥厚红润。吕太公被这幅奇特的面相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人一迷信起来,就变得很容易忽悠,老年人尤其如此。吕太公早忘了刘邦是用什么方式才来到自己面前,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于是,诈骗犯成功地把家大业大的老年人忽悠成了自己的岳父和提款机。
三
另一场精彩的饭局,就是大名鼎鼎的鸿门宴,那是令他命悬一线的一场饭局。陈胜吴广起义后的第三年,天下已无太平。项羽驻军40万,在鸿门;刘邦自己驻军10万,在霸上。
悬殊如此。
而影响了整个事件走向的,是两个有趣的间谍。
之一位,是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颠颠地去跟项羽说:
“刘邦要在关中称王啦!”
项羽作为一个直男,很生气,一声令下,“弄死他!”
第二位,是项羽的叔叔项伯。当时,站在一旁的项伯听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让他想起了早年的一桩命案,年少轻狂杀了人,是张良让他得以活了下来,让他有了今天。而张良,此时正跟着刘邦。这让他很为难。
于是他去找了张良,告诉他:
“你快跑吧,刘邦要完蛋了。”
张良表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逃跑是要不得的。
就这样,刘邦顺利地知道了自己即将命悬一线这个事实,他感到有些怂了,唯唯诺诺地对着项伯几乎要哭了出来,“我哪儿敢忤逆,我是日夜盼着将军来啊!” 于是,项伯顺水推舟又出了个主意,“你明天早些去向项王赔不是吧,示个弱,还能多几分生机。”
项伯的脑回路确实异于常人。他居然回到军营里并告诉项羽,刘邦这厮怂了,人家率先攻破了关中等着你,你还要弄死人家,别欺负人太过分了,不如请他吃顿饭吧。
要说辈分高就是压死人,任凭身边将领如何干瞪眼,项羽是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刘邦颠颠地来了鸿门,又是赔罪又是解释。项羽脑子一热,还把曹无伤供出来了。二人便坐下喝酒。范增对着项羽几乎要把眼球蹬了出来,项羽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项庄就出来了,舞剑舞得咄咄逼人,刘邦只觉得汗流浃背。
再后来,就是史书所载的情节,参乘樊哙拎着盾牌,生龙活虎地闯进营帐,生吃了项羽赐的一只猪腿,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刘邦得以找到机会,借故上厕所,骑着马一溜烟回到了霸上。
很多年后,刘邦回想起这场宴席,依旧冷汗直冒。要不是樊哙以孤勇独闯项羽营帐,那场宴会,便会是他的断头饭。
即便当年回到霸上之一件事就是处决了曹无伤,即便四年之后,他命韩信、英布和彭越等人会师垓下全数歼灭楚军,彻底结束了项羽的一生,也终于奠定了西汉的基业。饶是这样,他对于这场宴会的后怕,也依旧多年没有平息。
四
而沛县这一次,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著名的饭局。
在这场饭局上,年轻时的游侠梦想、斩白蛇起义时的未卜前途、初入关中时的意气风发、垓下之围的险象环生,以及那几场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饭局,那老骥伏枥的过往,一一在他脑海中闪回。
韩信,彭越,陈豨,英布,都在过去的这一年里被他亲手杀掉。
那是他陪他浴血厮杀、建功立业的股肱之臣啊。他给他们封王,给他们权力,也给了他们最终让自己都害怕的资本。这些异姓王侯,是左膀右臂,也是肝胆相照的故人,他们见过自己的草莽,见过自己的窘迫,也见过自己的九死一生。刘邦何不愿意与他们把酒言欢,共看盛世。然而,只要一朝黄袍加身,兄弟不再是兄弟,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在逐鹿群雄的世界里,卧榻之侧容不了他人安睡,安睡一刻,就无法再见到明日的太阳。即便曾经封坛拜将,互为莫逆之交,也改变不了权力对人性的扭曲,这种欲望像毒瘾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他,也一样。
他不想说也说不出,自己参与过多少九死一生的战争,很多细节他也记不清了。君王的骄傲,是江山,是子孙,甚至是美人,而不是旧时的某一场死里逃生。那些年所有的战火狼烟,在他眼前,最终都汇集成了一幅刻骨铭心的画面。
大风,起兮,云飞扬。
今天,他终于回到了自己开始的地方,重新看一遍自己来时的路。这条路的过往漫长,前方也没有尽头。他亲手结束了旧的时代,而从未有人探索过的新秩序将由他和他的子孙建立。
骄傲吗?无上荣光。
焦虑吗?不足为外人道也。
盛世外表之下,依然内忧外患,北方的匈奴虎视眈眈,朝廷之中暗流涌动,永远不变的是对权力的觊觎和争夺。朝中再难找到骁勇善战的将领。还能有谁,愿意生死与共?还能有谁,能够共守河山?我还能得到什么?我的一生最终留下什么?我死之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开国皇帝如刘邦,一生戏精附体,才能把这种困惑演绎得深入骨髓。
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对危险敏感,越对明天忌惮。刘邦那雄才大略的后代刘彻,在功业全盛之时便已经感慨“欢乐极兮哀情多”。或许,这不仅仅是种高处不胜寒的恐惧,更是一种遗传的寂寞。
戎马一生的英雄终会迟暮,但世间功业永远不会结束。这一生他不想重来一遍了,但想念极了那些老朋友,那些战死的,那些被他杀掉的,那些亡命天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