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 大炮打蚊子④，萨马岛海战之暴走的“金刚”
作者：群主飞龙。
7时7分，一场热带海洋上常见的暴雨向“塔菲三号”披头盖面地浇来，战场上的能见度急剧下降。斯普拉格少将抓住这个天赐良机，指挥自己的小舰队朝着雨云的中心区域驶去。
图1. 萨马岛海战：黑色和白色烟雾混杂在一起的奇特战场景观
从各型美舰上施放的黑色烟道烟雾和白色的FS、FM化学烟幕，与高温高湿度的热带空气混杂在一起，在纵横交错的航道轨迹上层层叠叠，这些或天然或人造的视觉障碍大大降低了日本人的炮击准确性，让其引以为傲的远距离炮击术使不上劲——40年前（1905年5月27日）在对马海峡，正是这些“月月火水木金金”训练出来的炮手为日本帝国赢得了更大的一场海战胜利。
图2. 位于美舰队右前方的驱逐舰“赫尔曼”号（DD-532）正在释放烟雾制造视觉屏障
现在，“塔菲三号”身边的各种颜色的炮弹落点数量明显下降了，斯普拉格的战报中写到：
“
当时，我们身处绝境，看起来任何一条船都没法在这样的炮火下撑过五分钟，我们需要马上回击，所有的护卫舰只都被派出去使用鱼雷阻挡敌人。他们的真实战果我们没法弄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有没有命中，他们都成功地暂时转移了敌方战列舰的部分注意力，这一会儿的时间对我们的撤退意义巨大。
7时6分，我们遭遇了一场暴雨，我下令右转舵（驶入积雨云下），雨水和烟雾的混合使得战场可视度变得非常地下，敌人的炮火准确性也下降了非常多。
”
图3. 描绘“甘比尔湾”号（CVE-73）被跨射中的画作，粉色染料的炮弹来自“大和”
7时7分，在护航航母“圣洛”号的右舷舰首前方，四发炮弹落成一排并爆炸，最近的之一发炮弹距离航空母舰仅有不到200码（183米）。
此时，距离最近的奥登道夫少将指挥的第七舰队火力支援群仍在莱特湾南部大约三小时的航程外，他们的主力也仅仅是一些老式的慢速战列舰，未必是日本人的对手，不过这似乎是战列舰“大和”和敌方战列舰最接近交火的一次。
从其他的“塔菲”上起飞的反潜飞机开始自发攻击日本人的中路舰队，他们向日舰的甲板俯冲扫射，投下深水炸弹或者一切能够投掷的物品。这些飞机在战斗爆发时已经升空，飞行员们没有接受过反舰训练，不过他们都果断地决定自行弥补这种缺失的训练。
7时8分，斯普拉格又强调了一次当面之敌：“
四艘战列舰，至少八艘巡洋舰，以及一些其他未经辨识的舰艇，航向090，航速30节
”。
图4. 一架准备从“基特昆湾”号（CVE-71）上准备起飞的第5联合中队（VC-5）的TBM-1C“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
7时8分，通过舰间通话系统TBS，所有护航航母都收到了命令：“
所有航母马上起飞所有舰载机！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多达65架战斗机和44架TBM鱼雷轰炸机紧急起飞。由于时间匆忙，有些飞机甚至来不及补充弹药和油料，就这么不带武装地飞上天，只有少量的轰炸机搭载了最有效的反舰武器——鱼雷。护航航母“白平原”号和“基特昆湾”号还起飞了携带了炸弹的FM2“野猫”式战斗机。在被暴雨淋得湿滑的飞行甲板上，地勤们一边忙碌于起飞前的准备工作，一边还要避免日本人的炮火干扰。
在空中，飞行员们的战斗也是勇敢但无望的。大部分飞机没有携带穿甲弹或是鱼雷，他们的武器无法对重甲的日舰造成致命伤害，也难以阻止日舰的前进。在用完了护航航母上的所有弹药后，许多飞行员开始“赤手空拳”地向日舰俯冲，以争取日舰改变航向，减缓其追逐航空母舰的行程。这种战术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为美国舰队的后撤争取了时间。飞行员们“模拟”攻击的一个重点就是暴走的快速战列舰“金刚”号，该舰的对海探测雷达就被美国战斗机破坏了。
图5. 描绘美国舰载机向日本舰队俯冲攻击的画作
“甘比尔湾”号上的一名FM-2“野猫”战斗机飞行员，第10联合中队的迪克罗比中尉（Lt. Dick Roby）回忆道：
“
战备信号拉响之后，只有格内塞特兹（Gene Seitz）和我两人是随时可以出发的战斗机飞行员，
6时55分，连一名做好准备的鱼雷机飞行员都没有。日本人的舰队就在24英里外，上面要求所有飞机出动。我通过内部通话系统联系上了格内，并请他通过所有在待命室里的飞行员马上出动。
当我自己来到飞行甲板时，已经有三个人做好了出动准备，杜甘在2号机，我在3号机，洛基菲利普斯在4号机。我们从航空母舰上起飞冲入空中，然后转向西北方向去拦截那里的两艘驱逐舰。我们从厚厚的云层中俯冲而下，用机枪向这两艘驱逐舰反复扫射。
可能是因为这些日本驱逐舰没有雷达火控，他们的防空火炮显得非常贫弱无力。在我们第二次俯冲扫射过后，两艘驱逐舰调转舰首向350度方向撤退了。
”
7时8分，一架VC-10中队的TBM-1C“复仇者”从“甘比尔湾”号的前部升降机提升到飞行甲板上。与此同时，“圣洛”号的舰首左前方，跟前一次炮击差不多的距离上，又落下了一排炮弹，或许这些炮弹还是来自同一艘日舰，这说明日舰的观瞄系统已经基本锁定了该舰，接下来，命中只是迟早的事情。
图6. 上为孤独的冲锋者“约翰斯顿”号，下图为一艘护航驱逐舰
“约翰斯顿”号此时已经接近到距离日第七战队仅有9英里处，由于航速很高，驱逐舰舰首梨开平坦的海面，扬起巨大的舰首涌浪，一条长长的黑色浓烟在其身后飘扬，好像一条骄傲的黑色丝带，此情此景难以让人不为之动容。伊文思舰长展现了真正的战斗精神，这种精神也鼓舞了其他的护航舰只——弱小的美国战舰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丝毫没有表现出懦弱和怯战。
日本人这边，好几艘战舰都因为遭到空中飞机的干扰而被迫采取避让机动，影响了对”塔菲三号“的追击。这些避让是遭遇空中袭击时的标准动作，日本人无法分辨空中的飞机有没有携带致命性的武器，他们不得不把每一架飞机都当做是重大威胁来对待。
7时9分，塔菲三号的TBS再次响起紧急命令：“
所有航母起飞所有飞机！”
7时10分，日第七战队的四艘重巡洋舰按照“熊野”、“铃谷”、“利根”、“筑摩”的次序排成一列纵队，以33节的更大航速向东南方向的美国舰队冲来，他们是距离“塔菲三号”最近的一支力量。这些重巡洋舰都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前射火力，已处在碾压护航航空母舰的边缘。
图7. 最上级重巡洋舰的三号舰“铃谷”号，该级舰由轻巡洋舰改造而成，装备10门203毫米重炮，二号舰“三隈”号在中途岛海战最后一天被击沉，也成为之一艘损失的日本重巡洋舰
“甘比尔湾”号上那架“复仇者”式携带着一条鱼雷，通过弹射器飞上了天空，这是一次漂亮而高效的紧急出动，对比两年前中途岛海战时的美国航空母舰已经是天壤之别。与此同时，“基特昆湾”号上的VC-5中队也起飞了6架“复仇者”式轰炸机。
位于护航航母后方的护航舰只暂时停止了施放烟雾，大部分的美舰此时已经躲进了积雨云的下方。
孤独的“约翰斯顿”号驱逐舰一边以30节高速冲锋，一边向18000码外的第七战队旗舰“熊野”号发射舰首5英寸主炮，舰员观察到在“熊野”号的上层建筑有数次命中。四艘日本重巡洋舰则以8英寸主炮还击，由于双方相对速度太快，日本人的炮弹全部落空——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在距离9英里处，伊文思舰长下达了命令：“
准备右舷鱼雷战！
”
鱼雷被设定为27节的低速发射模式，以便获得较远的射程，伊文思舰长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保持好运气，他不得不选择在较远距离发射鱼雷——他的目标并非希望能击沉日舰，能够干扰和阻止日舰的追击已是非常理想。
图8. 7时10分的战场态势，注意殿后的驱逐舰即为“约翰斯顿”号，日方突前的四舰为第七战队的重巡洋舰，左上方游离在队形以外的大舰是“金刚”号，位于日方队形中央两艘大舰中靠前的为“大和”，靠后的为“长门”
7时10分，TBS中传来斯普拉格的命令：“
所有军舰转向080航向。
”
与此同时，TBS中传来“白平原”号的求救信号：“
我们被击中了！
”
“白平原”号的呼号是“FIDO”，就在这一时刻，这艘护航航母被一发穿甲弹直接命中，炮弹穿透薄弱的船体掉进海中，没有爆炸，也几乎没有造成损失，连速度也没有影响。但是，无法证明这发炮弹来自哪艘日本战舰，有“大和”、“金刚”、“榛名”或者是第七战队的重巡洋舰几个版本。从战场距离来说，第七战队重巡洋舰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也有人认为第七战队此时正在集中射击“约翰斯顿”号，命中“白平原”号的可能是“金刚”或“榛名”的14英寸炮弹）。
图9. 美方战地记者拍摄了大量照片——这是一艘驱逐舰在保护航母撤退
同样在7时10分，日本战列舰“大和”、“长门”、“榛名”都停止了射击美舰，在烟雾和暴雨的共同作用下，继续射击只会是浪费炮弹。只有一艘战列舰——暴走的“金刚”号因为独自取道北侧试图包抄，不顾烟雾和暴雨的干扰继续向美舰队开火。
日第二水雷战队由七艘驱逐舰组成，此刻他们在旗舰“能代”号的指挥下，以更大战速紧追美舰队不舍。为什么没有在战斗刚开始时就派出这些高速的驱逐舰，曾经在历史学者中有过争论，一般认为日方指挥官栗田健男过于保守。但在此时，二水战获得了自由行动的权力，他们准备给美国人的逃亡制造更大的麻烦。
图10. 经过现代化改装后的金刚级快速战列舰，是太平洋战争中最活跃的一级日本战列舰
图11. 日本特型驱逐舰，三座双联装127毫米主炮塔可以提供比大多数老式美国驱逐舰更强大的炮火，而且日舰还有强大的鱼雷兵器
驱逐舰“约翰斯顿”号仍然是最靠近日本舰队的一艘美舰，日本舰队里的军舰，就连航行在最后面的那几艘都可以对着这艘美舰大肆开火，神奇的是这些炮弹全部失的。在冲向第七战队的过程中，“约翰斯顿”号自身消耗了超过200发5英寸炮弹，跟日本人糟糕的命中率相比，“约翰斯顿”号的战果非凡，不少炮弹都在他的日本对手身上爆炸，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虽然让其最终自身难保，但却给对手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和实际损害。该舰战斗报告中写道：“
……我们相信有一艘重巡洋舰被至少40发5英寸炮弹命中，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
图12. “更好的时刻”，一幅描绘“约翰斯顿”号战斗场景的画作，作者为马克喀戎
“约翰斯顿”号是战时大量建造的标准型弗莱彻级舰队驱逐舰，这型驱逐舰在火力和航速上取得了较好的平衡。主要为5座单装5英寸38倍径的Mark12型火炮，该炮为半自动装填，也可以全角度使用人工装填，在弹药提升机的协助下，射速可达15-22发每分钟。炮座的旋回和火炮的俯仰均由电力驱动，在紧急情况下也可手动。
炮座的俯仰角范围是-15°/ 85°，俯仰速度为15度每秒（使用通用电气公司控制系统）或18度每秒（使用福特公司控制系统）；射界根据炮座具 *** 置，从284度（53号炮位）至330度（其他四座炮位）不等，旋回速度为28.75度每秒（通用电气公司控制系统）或34度每秒（福特公司控制系统）。
图13. 弗莱彻级驱逐舰首舰“弗莱彻”号（DD-445），1942年7月18日离开纽约港时的照片，注意舰桥顶部的射击控制仪
炮弹弹种包括对空通常弹(AAC)、通常弹(Common)、无线电近炸引信对空弹(AAVT)、特殊通常弹、照明弹等，配有机械式定时引信、弹尾延迟引信、弹头瞬发引信等多种引信。在使用新炮、全装药时，炮口初速2600英尺/秒，即792米/秒。在使用25公斤的对空通常弹(可攻击空中目标和轻型装甲目标)以炮口初速2500英尺每秒(762米每秒)时，更大射程15903米(仰角45度)，更大射高11887米(37200码)；在使用特殊通常弹时，在13800码距离上的水平穿深为1英寸，在11000码距离上的垂直穿深为2英寸，在7400码上的垂直穿深为3英寸，在5400码上的垂直穿深为4英寸，在4000码上的垂直穿深为5英寸。
图14. 萨马岛海战场景创作
优良的火炮只有配合有效的火控系统才能充分发挥战斗力，这方面美国海军在二战时期可谓独步天下。弗莱彻级驱逐舰的全部主炮都由Mk37型舰炮射击控制系统指挥，这套系统于1936年开始设计，1939年列装，由位于舰桥顶部射击指挥塔内的各种观瞄设备和标图室内的机械式计算机及稳定装置构成。
形似炮塔的射击指挥塔在正面和顶部开有多个观察窗，内部配有三具高倍望远镜、一座Mk42型4.6米光学测距仪和一座Mk4型炮瞄雷达(战争后期更换为Mk12、Mk22型炮瞄雷达)，雷达天线置于指挥塔上方，有6至7名舰员负责观测和操作雷达。
图15. 《战舰世界》里的弗莱彻号驱逐舰建模，注意射击控制系统的还原度颇高
在标图室内安装有Mk6型稳定仪和福特Mk1A型机械式弹道计算机。射击指挥塔负责搜集目标的航向、速度、方位、距离等信息并传递给弹道计算机，计算机结合本舰航向、航速等信息自动解算出射击诸元后引导主炮进行射击，Mk6型稳定仪则用于克服舰艇横摇、风浪颠簸的影响，为观瞄设备提供稳定的观测平台，此外还要修正因为目标位置变化和指挥塔旋转带来的偏差，保证观测的准确性。
Mk37型舰炮射击控制系统可用于指挥对海、对岸和对空射击，可以应对时速400公里以上的空中目标，是二战中性能更好的火控装置之一。如果在战斗中射控系统损坏或动力丧失，各炮塔也可手动操作，自行战斗，通过人工引导进行射击。
跟美国人先进的雷达助瞄系统相比，日本人只能依靠光学测距仪，通过手动测算来获得射击数据。
7时10分，美国人的护航驱逐舰“丹尼斯”号，用雷达在325度方向14英里外捕捉到一个日本战舰的信号。位于队形左侧的护航驱逐舰“丹尼斯”号将航向转向000，以便进入雨云的庇护。
图16. 7时10分的美舰队，打头的护航驱逐舰“丹尼斯”号率先进入雨云的保护
7时11分， “塔菲二号”与“塔菲三号”之间的通话：“
敌人在090方位，航速30，以及070方位，航速30节，距离20英里。
” 这是斯普拉格少将将敌人的状况发送给“塔菲二号”的指挥官斯丹普少将。
7时13分，护航航母“圣洛”号也进入了雨云的庇护。
7时15分，“塔菲三号”继续向“塔菲二号”求救：“
敌方包括6艘战列舰，8艘巡洋舰以及伴随的驱逐舰群，请派出所有可用的飞机前来支援
。
”斯普拉格向周边的所有友军求援，但他清楚只有同为登陆支援部队的“塔菲二号”的飞机最靠谱。
图17. 7时10分左右的日本舰队阵型，注意金刚号战列舰在舰长岛崎利雄少将和第三战队司令长官铃木义尾的指挥下，表现得极具侵略性
图18. 金刚号战列舰舰长岛崎利雄，1944年10月15日晋升海军少将，37天后“金刚”号在台湾海峡被美国潜艇“海狮”号击沉，岛崎利雄和铃木义尾双双阵亡，全舰死亡高达1300人
7时15分，落在最后方的护航航母也已逃入雨云下方，护航航母形成了一个大约2500码为半径的环形队形。护航舰只则在其后方释放烟幕，位置距离护航航母的环形阵中央大约6000码。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拯救“塔菲三号”，另一方面也可以将日舰引离圣贝纳迪诺海峡。
斯普拉格清楚只有在开放海域，舰载机才能给日本舰队更沉重的打击。“塔菲二号”此刻只在25英里之外，或许已经接近到东南方向仅20英里外，马上就应该能在地平线上看得到。而“塔菲二号”的斯丹普少将在接到紧急呼叫后，马上也开始追着手准备自己的之一波反击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