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冷门的奇案,越有味道
(古代莘县)
隋朝大业年间,隋魏州有个地方,叫做武阳县。
这个武阳县,也就是今天的山东莘县。
莘县,归山东聊城市管,而且这个莘县,它也是聊城市面积更大,人口最多的县城,这个地方位于山东西边,聊城西南,是河北山东河南三省交汇之地,人多,路多,商业发达,黄泛平原之上,齐鲁乡亲热情好客,在古代隋朝来说,也是个相当热闹的地方。
当时的武阳县旁边,另外有一个县城,叫做元武县,两县接壤,来回走动起来也很方便。
这个武阳县里呢,有个男人叫做胡二,胡二父母早亡,家里没人,就他自己。
胡二自力更生,长大之后在隔壁元武县娶了一房妻子,叫做刘氏。
胡二自己一个人,他在武阳县也无牵无挂,所以娶了媳妇之后,他干脆带着自己的家当,跟着媳妇刘氏一起搬到了隔壁的元武县中,也就是妻子的娘家居住。
胡二是农民,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带过去的不是些破烂衣裳就是一些生活用品,唯一值钱的,只有一头母牛。
日月匆匆过去,时光落花流水,胡二到老丈人家去生活,这一待就是差不多十年时间。
十年里,生活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有变化,就是这些年里胡二给自己的母牛配了种,母牛陆陆续续的生了十头小牛。
在古代,牛是生产力工具,产奶要靠它,耕地要靠它,打仗的时候运输也要靠它,隋之后的唐朝对牛的优待更是前所未见,唐律规定,杀牛有罪,而且是重罪,其严重程度和杀人也差不多了,所以你可见,封建社会生产力不太高的那个年代里,牛是何其珍贵。
这牛珍贵,也说明牛真贵。
一头母牛那就已经很值钱了,更何况母牛还生了十头小牛,大牛小牛加起来一共十一头,这就是一笔不菲的资产。
胡二没钱的时候,他寄人篱下他也没有办法,在自己家待着还是在老丈人家待着其实也无所谓了,但是现在牛妈妈生了小牛,一头牛变成了一群牛,那么胡二摇身一变,可就成了养殖户,这可就算是站起来了。
(牛群)
胡二一寻思,我有这么多牛,大牛生小牛,小牛再生牛,牛子牛孙无穷尽也,我何必还要在老丈人家里讨生活呢,这元武县他待了十年,也没处下个兄弟朋友什么的,元武对他来说仍然是一片陌生之地,自己干脆领着自己这群牛返回武阳县,好好搞一搞自己的养殖生意。
胡二要拉着媳妇回家,岳父岳母是没有意见的,但是二老发话了,你人回去可以,带着我们姑娘回去也可以,但是母牛得留下,因为这牛是我们家的。
咱们不知道,是在岳父岳母的逻辑里,这牛在他们的家里待了十年,就等于是属于他们了,还是说他们一看母牛能下小牛犊,属于是生财工具,因此生了觊觎霸占之心,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岳父岳父一口咬定,这小牛是谁的我不管,但是这母牛就是我们家的,跟你胡二没有关系。
岳父岳母要霸占母牛,胡二当然不干,于是一纸诉状把岳父岳母告到了元武县衙门。
朋友们,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来这母牛是十年前牵来的,十年时间县令都换了好几个了,现在的县令他根本就不熟悉情况,二来,母牛不会说话,它不会告诉县令说我是谁家的,而堂下的岳父岳母振振有词,胡二也不遑多让,说得更和真的一样,所以元武县令一时之间他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县令说这件事啊,要慎重,得研究,让胡二他们回家去等消息,实际上就是县令弄不明白,他不好判罚,所以他就打算把这事儿拖下去。
县令要拖,但是胡二拖不起,因为他着急回家,着急从元武返回武阳,所以胡二一看自己这事儿在元武解决不了,转而跑到了武阳县去提告。
当时的武阳县县令,是一个叫做张允济的人。
史书上关于张允济,其实记载不多,只知道他是青州北海人,是隋末唐初时期的官员,隋炀帝大业年间,他正好在武阳做县令。
他从隋末开始做官,隋朝灭亡之后,他入仕唐朝,做官一直做到大唐贞观年间,职务更是一路升职到刑部侍郎,相当于朝廷的司法部副部长。
宋朝的欧阳修编修《旧唐书》的时候,还特意把张允济列入了良吏传中,以肯定他做官的政绩。
(古籍)
比如他当年在武阳县做官的时候,就把当地治理的相当不错,外地有个商人途经武阳县,在路上丢了不少东西,商人立刻跑去告官,张允济接待他之后让他不用着急,说你东西丢了,犯不上来告官,更不用派出衙役帮你寻找,你自己原路返回,东西丢在哪里,肯定就还在那里,因为我们武阳这个地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会有人偷你的东西,也不会有人捡到你的东西不给你,商人原路返回一找,果然找到了丢失的物品。
从这个事情中,我们就可以看得出来,武阳县的社会治安和民生教化,都是相当不错的。
张允济擅长治理地方,所以他对这种民事纠纷也很熟悉,因此接到了胡二的提告,张允济立刻想出了一条妙计。
首先,张允济把胡二五花大绑,然后又在他的手上套了个布袋子,使别人不能分辨胡二的身份,之后又对外宣布官府抓住了一个偷牛贼,说这偷牛贼把偷来的牛窝藏在元武县一些百姓的家里,现在要押着张允济游街示众,顺便让他到各家各户去指认自己偷来的牛。
张允济要让假扮成偷牛贼的胡二到百姓们的家里去指认,一家一户的跑,那比较麻烦,所以张允济干脆把元武县百姓家里的牛全都集中起来,让胡二逐一指认。
这个胡二啊,他来指认牛的时候,已经提前和张允济商量好了台词,所以他指认一个说不是,指认一个说不是,唯独指认到自己岳父岳母家的时候,他装作犹豫的样子,说这个好像是我偷的牛。
张允济在一边站着,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偷牛贼认为这头母牛有可能是他偷的,所以这个牛官府要先牵走调查,什么时候还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这岳父岳母一听要把牛牵走,当时可就着急了,这老头老婆一时情急智短,竟然脱口而出,这母牛绝不是偷牛贼的,而是我家女婿十年前牵来的!
岳父岳母前脚把这话说出来,后脚胡二就把头套给摘下来了,胡二说,父母二老,既然你们亲口说了这牛是我的,那我可就直接牵走了。
当一个人想要拥有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的时候,他必然要说假话,但是如果一个人要失去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的时候,他却一定会说真话。
张允济的这一出妙计,让胡二的岳父岳母亲口承认,说了实话,胡二也终于得偿所愿,带着自己的媳妇,领着自己的牛群回家了。
因为在武阳县干得好,有政绩,所以张允济很快升职,又做了高阳郡的郡丞。
高阳郡,也就是今天的河北高阳县。
(隋炀帝 杨广)
一郡之地,更高级别的行政长官,是郡守,而这个郡丞,相当于是郡守的佐官,是二把手。
但是有意思的是,当时的高阳郡,朝廷并没有安排郡守,当地没有郡守,那么张允济这个郡丞就等于是临时的更高领导。
我们知道,大业,这是隋朝末代皇帝隋炀帝的年号,隋炀帝这个人好大喜功,想要实现自己千古一帝的宏大理想,但是他把王朝的车开的太快了,大兴土木,又频繁的发动战争,结果到隋末就爆发了严重的农民起义,社会环境十分糟糕,民间更是匪盗横生。
当时的高阳郡附近,就有一股十分强大的盗匪势力,这股盗匪的首领,名字叫做王须拔。
这个王须拔,趁着隋朝的统治即将瓦解之际,可就动了占城为王的想法,他知道高阳郡没有郡守,所以集结了所有的兵力来攻打。
高阳郡不大,城防修缮的也不是很好,而且郡里也没有多少的士兵,但强敌来袭之际,张允济却挺身而出,坚守了好几个月,王须拔猛烈攻城,却连块墙皮也没啃下来。
而且,张允济没有后勤支援,城里的粮食渐渐吃光,城里的士兵和百姓却仍然对他十分拥戴,宁愿每天采集槐树叶和蒿子杆来果腹,也没有一个人投降贼军。
隋朝大部战乱,史书中当然很难把张允济守卫高阳郡的这段历史大书特书,不过尽管这段往事罕为人知,但却是张允济深得民心的一个极好的体现。
(张允济)
如圣人造世,必才杰济时,而在理致治,则无为而为。
这人的一生啊,就宛如一条河流,一开始,我们是涓涓细流,后来我们被狭窄的两岸所束缚,然后,在一个豁然开朗的口岸彻底奔流。
而当河道变宽的同时,河流也会趋于平稳,最终我们将会流向哪里呢?
汇入另外一条河流,或者奔入大海,或者毫无痛苦的消失于土地之中。
在隋末唐初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上,一时耀眼的人物众多,张允济当然算不上明星,也很难绽放出巨大的光芒,但是毫无疑问,他心中的火苗,他所发散出的微光,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未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