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的证言:硫磺岛血战日军幸存者亲历实录(下)- 择日而亡
全滅
最后剩下的我也被打中了。去突袭的8个人可以说是全灭了。大家都死了,这是很显然的事情。我也终于要死了。没有医生,没有药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我的死期到了。我只能对自己说不要埋怨什么了。我的眼前开始模糊,血还是不停地流。身体渐渐发冷。我放弃了,要不行了。
就在这时坑道里来了一个日本兵,喊着:“有谁被打中了吗?”然后就看了看受伤的我还有伤口的情况,告诉我到里面去,然后就带我进去了。
在坑道里都是垂头丧气的日本兵,他们都受伤或者生病中。他们用衬衫和绑腿给我包扎了一下,给了我一点吃的(译者注:カンメンボー,发音 kanmenboo,没查到是什么东西,可能是罐头),但没有水根本吃不下。
人要是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就会很想喝水。如果这时让他喝就会死掉。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很想喝水,死也要喝。
他们没给我水喝,我就不停地求他们,都哭着求了。还是没有水。我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来翻去。伤口化脓了,左手无法动弹。而每次呼吸都痛得难以继续。
美军找到坑道的出入口就炸掉,今天都不知炸了多少。他们的作战 *** 就是把日本兵埋在坑道里不让我们出来。但我们的出入口开了很多,所以埋了几个还是不用担心空气流通的。
虽然还有空气,但是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当然我们已经有觉悟了。随时都有重伤员死去,也有人喝自己的小便。
岛内至今仍留着许多底下坑道,这里的是被称作联络坑道的,用于连接几个大的地下坑道工事。正如上面的照片所示,这里的坑道又矮又窄,里面热气蒸腾,很多这种充斥着毒气的地方。在更深一点的壕沟,为了确认是否还有氧气,还有些地方需要拿着蜡烛进去,非常危险。
是在地下坑道里饱受毒气和地热的煎熬窒息而死,还是在外面被枪弹打死?这两者就是大部分的硫黄岛守军士兵所等待的命运。
还有精神的步兵还在商量着如何撤退,说着偷敌人的小艇逃到北硫黄岛云云。还说着可以利用潮流漂过去。
他们也对我们这些重伤员说了,但我们实在没法和他们一起走所以拒绝了。大约有10个人利用夜晚溜了出去,我觉得他们可能都死了。
我们没有食物,除了到明天等死没有其他的出路了。我试着问其他人:“大家是出去还是在这里等死啊?”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们都没法动了就死在这里吧。”
事实上留下来的也都是不能动的了。与其就这么死在洞里,我更愿意出去死在我方阵地离。我想到北面阵地(译者注:原文是“北部落”,这里暂译北方阵地)报告情况然后喝水喝死。
我想好了不能在这里饿死还是出去的好。我艰难地爬到坑道出口,结果太高了,我单手无法撑起身体,而且伤口又痛得不行,只能放弃了,爬到原来的地方躺下。一晚上都被痛苦所折磨。
天亮了,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今晚要是不出去的话明天就会死在洞离了。等到晚上我又爬了过去,就在这一晚上我一次又一次地试着用单手支撑着身体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去,又一次又一次地掉下来。
花了很多时间后,我终于成功了。深夜里照明弹高高射上又徐徐落下。我的目的地是北方的我方阵地。夜空时明时暗,每当暗下来时我就爬着走。
左手废了只能用右手来爬,就这样一点点地挪动。我下好决心了,一定要到北方阵地去,要吃饱喝饱的死去。
我试着站起来走,就这样走了起来,到了离海岸大约30米的断崖处,暗地里有人走近了过来。只有一个人。
如果是敌人的话我就死定了。我身负重伤,手动不了又没有枪。口令是山和川,我说了“山”,得到的回答是“川”。是自己人。
是日本兵。我们互相靠近。我求他带着我一起走,但他似乎身体健全认为我是累赘而自己走了,我被留了下来,没法被带走了。那个人走向海边,然后那边响起了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然后枪声大作。
大概他碰到了敌人,毫无疑问是死了。我大概也会和他同样的下场吧。除了继续走没有别的 *** 了。我的目标参照物由于被炮弹炸飞,找不到位置,加上是晚上更加的不知道方位。除了继续沿着海往北走我别无选择。
原本30米高的悬崖因为被炮弹打碎了变成了大概45度的斜坡,尽是碎土石片。我就那样哗啦啦地滑了下去,途中还有突出的岩石,因为是晚上我看不到就直接下去了,结果一路上化脓的伤口被岩石刮得生疼几乎是滚下去得。滚了10米后掉到了沙滩上,背上的伤口破开了,浓汩汩地流了出来。
因为是在背后所以没法处理,只能让它那样流着。连裤子也被浓血染尽了。啊啊,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吧?遗憾的是由于没有人在身边所以也得不到治疗。然后我站了起来,沿着沙滩踩着海水走。大海不知人类的战争,还是沙沙地用波浪拍着我。
喉咙里像被烧一样,很想喝水,但是海水是咸的不能喝。看到旁边有有一个被潮水推过来的罐子,我想可能是美军的饮用水,就用石头哐哐地敲着可是没法敲开。这声音敌人不可能听不到的,所以就直接被发现了。
有两个敌人追了过来。我会被射杀的。我没有枪,只有一枚自杀用的光荣弹,不能用。我向原来的方向逃去,但是因为是沙滩所以留下了脚印,敌人顺着脚印追来了。
悲伤的伤口破了粘呼呼的,左手又完全不能用。我想躲在岩石的阴影里,然而敌人正持枪站在我附近,于是我悄悄往原来的方向走去。
来到了刚才滚下来的地方,我要爬上45度角的崩塌形成的斜坡。我在地上用右手一点一点的爬着,左手完全废了。爬到途中我精疲力尽晕了过去。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到极限了,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也没喝水还在洞里过夜,今天晚上从洞里出来已经很辛苦了,伤口如今在化脓,现在破开了浓都流了出来,又被敌人追赶,晕倒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里四周都是日军的尸体堆积如山,我在其中晕倒了,大概敌人也没法把我从尸堆里认出来所以找不到就放弃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我已经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坡道中央,我到底是就这么死掉还是要活着回去都已经没有意识了。
我爬到坡顶,上面有个弹坑,里面喷着硫磺蒸汽,我坐下来暖了暖 *** 。昨天晚上的折腾让我身体发冷。
背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脓血,已经四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我都几乎已经失去知觉,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受伤也应该有四天了,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我想今天应该是3月18日,我是明治44年3月18日出生的,死也是在同一天的昭和20年的3月18日。是就这样自然死,还是从坑里出来被射杀,还是用光荣弹自杀,除了这些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现在能明确的只是我的命已经不久了,受了重伤,没有吃的没有水,除了死没有其他的选择。不如用光荣弹吧,我摇了摇头。虽然军队的命令是战斗到最后一人,不行就打游击(译者注:硫黄岛上有两个日军抵抗到1949年)。
我虽然是最后的一人但还不用死,还是去打游击吧,我这样想着,把手榴弹又收了起来。
一架美军飞机在我头上离地很近地飞行,我想着日本是不是已经玉碎了呢。我要去的地方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北方阵地不会再有己方了,去了也没有意义了吧,我这样想着。连想着要和妻子孩子还有母亲兄弟们见面都没法给自己一点生存下去的信念。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了。要死的话还是死在敌人阵中比较像个军人。就这么做吧,战友们都死了,我也应该和他们一起走。
这样一想来,我就从弹坑里走了出来。敌人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们有大概10个人,都把枪口对准了我,只要我一动就会变成蜂窝。
这下到头了,我要死了。反正这条命也没有什么留恋了,就这样朝我的胸口开枪吧。
美军摇着头,用手示意我坐下。我坐下了。高高壮壮而且高鼻蓝眼睛的士兵们用枪指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要杀就杀吧,我已经有觉悟了。我按他们的意思坐下了。
我比划着说请在死之前让我喝点水。我的左手动不了只能用右手示意。士兵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我大口大口地喝着把整壶都喝完了。
我比划着说请在死之前让我喝点水。我的左手动不了只能用右手示意。士兵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我大口大口地喝着把整壶都喝完了。
好了我已经满足了来杀掉我吧。他们示意我过来,我过去了。我就这么走到他们中间,我真是没用的废物(ヤケクソ)。他们要杀我我还跟过去,到哪里都还跟着走,就这么在日本军的尸体中一直走啊走。
到帐篷了然后我来到了军医所在的帐篷。军医给我诊断了下。我喝了水后肚子饿了,已经4天没吃东西了。我用手往嘴里放比划着想吃东西。他们马上就明白了。给了我一罐煮大豆,我全部都吃光了。
军医在我伤口上敷了些白色的药,然后说什么因为伤很重要送到野战医院。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不杀我时,来了一辆吉普车。后面有一个车斗,两个人把车斗拉出来把我扔了进去,然后关上后又上了锁。因为没有路所以很难熬。
到处都是弹坑,车子哐铛哐铛地颠来颠去,我也在里面上下翻滚,背上的伤也是撞来撞去,我觉得都快死了。哭也好生气也好,死人是没人理你的。既然被敌人俘获这也是没办法了。
米軍病院
到了野战医院后我被拉了出来。得到了军医的治疗,也给了我食物。我还想着,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还是说已经战死了,这是在另一个世界呢?
这里有一些日裔后代的米国军人,我听他们说什么3月17日硫磺岛已经被我们占领了,日本失败了云云。
我是在进行无谓的战斗呢。两万日本军都已经玉碎了吗?我不知道。我还是死了更好吧,为什么还活着呢?都不知何时何时会被美军杀掉,当俘虏太痛苦了。
译者注:到这里不得不和大家说下,因为时间关系,这个日记目前就翻译到这里了,反正硫黄岛部分到这里也结束,之后就是他当俘虏的经过,被送到夏威夷甚至还和德国和意大利的战俘关在一起之类,回国后他的妻子却已经死了。
之后的部分只能等我下次有时间在继续啦。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日记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对生存的渴望。(不得不说,此人运气好而且生命力也很顽强)
我的战死
在城里的忠魂墓地的墓碑上,写着我已经在昭和20年3月17日战死在硫黄岛了。应该死去的我活着回来,应该活着的妻子却已经死了((他的妻子在挖防空壕时左脚被钉子刺穿,患上破伤风而死))。
命运对我来说太残酷了。两年前妻子到善通寺的兵营看我后,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永别。而我在出发时,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妻子的预感,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