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迁为什么有“三条”大运河?
宿迁市图书馆藏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刻本《泗州志》记载汴河图
宿迁市图书馆藏清同治二年刻本《宿迁县志》记载靳辅开中河
宿迁市图书馆藏清嘉庆十二年(1807)刻本《宿迁县志》描述的黄河洪水泛滥情景
□ 本报记者 周 娴
翻阅泛黄的古籍,宿迁始终与大运河“相生相依”,从隋唐的“泗水行运”,到元明的“借黄行漕”,再到清代的“避黄保运”,宿迁一直都是大运河沿线的主航道城市之一,也是全国唯一拥有大运河三个历史阶段不同主航道的城市。
大运河宿迁段的“三生三世”
站在大运河2号桥眺望,有三条大运河在宿迁大地上流淌,记录着大运河宿迁段的“三生三世”:隋唐时期的通济渠、元明时期的黄河故道和清代的中运河。
宿迁市图书馆学会秘书长陈雪对记者说,运河史几乎贯通了宿迁的城市史,纵览宿迁市图书馆的馆藏古籍,三个不同阶段开辟的三条运河,均在古籍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宿迁市图书馆馆藏清刻本《资治通鉴》中记载了“通济渠”的诞生:大业元年(公元605年)三月,隋炀帝“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前后百余万,开通济渠。”馆藏《泗州志》中描绘了沿渠栽柳的场景:“近堤村落多植古柳,春风披拂,绿波掩映,烟景尚可观也。”馆藏清《宿迁县志》刻本嘉庆十二年(1807)提及了通济渠的演变:西通河洛,南达江淮,至唐改名广济,“六路之粟,自淮入汴至京”。
“在‘南船北马’的古代,通济渠沟通了黄河、淮河和长江三大水系,是南北交通大动脉的重要组成部分。”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研究部主任干有成介绍,在北宋时期,通济渠是“国命”所系。到宋真宗、宋仁宗时,古汴河的岁运额高达800万石,创造了中国漕运史上的更高纪录。随着南宋迁都杭州,黄淮地区不再作为国家财赋重地,通济渠也因为缺乏管护,逐渐被废弃。
清《宿迁县志》同治二年刻本记载了宿迁第二条大运河——黄河故道的生成,“元开会通河,邳宿遂为运渠,河运为一。”当时,元代政治中心移至北京,为解决南粮北运的问题,开凿京杭大运河,其中,宿迁的黄河河道被用作运河河道,但随之而来的黄河泛滥带来了更严重的困扰。
陈雪介绍,在“借黄行运”时期,宿迁运河仍是运河沿线的咽喉要地。宿迁市图书馆馆藏明万历《宿迁县志》中,记载了这条运河在宿迁的走向,“运河旧在治西二十步,济汶沂泗诸水合流,自直河入境,流经小河以会黄河,自古城入桃源县界。”清康熙《宿迁县志》中则有大量关于水患的记载:“河之浸淮自汉,并淮则始于宋,自元迄明,几无宁岁,加以运道所经,民生益汲汲焉。宿虽小邑,被害尤剧。”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清康熙年间,靳辅开挖宿迁的第三条运河,也就是中运河,才彻底结束。据清《宿迁县志》记载,“康熙十九年总河靳辅开皂河接泇河以通运。”
宿迁文史专家张福贵对此研究颇深。他告诉记者,清康熙十五年,黄河由于年久失修,宿迁段运道中断,康熙任命靳辅为河道总督,寻求一劳永逸解决漕运问题的 *** 。靳辅在继承潘季驯“束水攻沙”的治河方略的同时,将黄河、运道综合修治,提出“黄运分立”“避黄济运”的治河方略。
王士禛在《靳辅墓志铭》中对此评价颇高:“中河既成,杀黄河之势,洒七邑之灾,漕艘扬帆若过枕席,说者谓中河之役,为国家百世之利,功不在宋礼开会通,陈瑄凿清江浦下。”中运河的开通,结束了大运河“借黄行运”的历史,奠定了京杭大运河最终的走势和格局。
客商河工纷至沓来,促进酿酒业繁荣
大运河纵贯南北,不仅成就了宿迁的繁华,还孕育了享誉中外的酒文化。
古籍中关于宿迁酿酒业的记载颇多。《虹县志》中说,“隋唐年间,双沟地区民间雅重儒术,有尚樽杯饮之风”,当时有“满天星月已睡去,万户千家酒正酣”的说法。宋熙宁七年(1074),苏轼由杭州通判调任密州知州,途经宿迁双沟,与友人品尝双沟佳酿后,赋诗《泗州除夜雪中黄师是送酥酒二首》,可见佳酿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洋河新区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袁海员说,在盛唐时期,宿迁出现民间酒坊,酿酒技术也得到发展,人工酿造取代自然发酵成为主要的酿酒技艺。到了宋朝,酿酒业进一步普及发展,宿迁从城市到乡村,酿酒作坊星罗棋布。
从古籍中可看出,唐宋时期,酿酒业所产税收是宿迁财政的主要来源。《帝乡纪略》记载:“宋熙宗年间,泗州年课税13万贯,其中酒课税高达10万贯,约占泗州课税的十分之七。”据《宋会要辑稿·食货一九·酒曲杂录》记载:“淮阳军旧在城及宿迁县、桃园鱼沟镇四务,岁五万二千五百八十贯。”元代,洋河、双沟所产白酒分别在扬州、苏州、上海等地设立了专卖处。《天工开物·酒母》中说,“凡燕、齐、黄酒曲药,多从淮郡造成。”
明清时期,宿迁酿酒业迎来了空前繁荣。据《夫役记》记载,当时宿迁酒坊林立,“白洋河为京东西南数省及诸蛮帮出行入贡、往来所必经之境,车马舟楫喧嚣往来,为桃宿之壮观之地。”明朝诗人邹辑在《咏白洋河》中叹道:“白洋河下春水碧,白洋河中多沽客。”
袁海员说,在明代,宿迁的接酒师傅就可根据酒花的大小来判断酒的度数与好坏。清代,京杭大运河的修建为洋河带来了大批酿酒人才,9省客商经大运河来洋河设槽坊酿酒,其中主要是晋商和徽商,大量治水河工的饮酒需求也促进了宿迁酿酒业的繁荣。乾隆南巡路过宿迁时,特意点饮洋河酒,并赐为皇室贡酒。
2021年,洋河酒酿造技艺被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洋河酒酿造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周新虎是酿酒业40多年的老行家,据他介绍,从多粮甄选,到原粮清蒸,再到蒸馏、接选,洋河酒的酿制要经历137道工序。在现在的洋河酒厂,20年以上酿酒经验的老匠人组成“手工班”,他们沿袭洋河传统“老五甑”工艺,用双手赋予每一滴酒以绵柔温度。
中运河开通,带动皂河古镇兴起
在有关宿迁的古籍中,皂河镇是出现的高频词。康熙二十五年(1686),靳辅主持开挖中运河,皂河镇作为中运河的发端地,在运河漕运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清代主管漕运的董恂在《江北运程》中如此阐述两者之间的关系:“自窑湾起至支河口为皂河,行宿迁县境计程五十七里,入中河。”
中国大运河文化建设研究院宿迁分院研究员王晓风介绍,中运河开通后,河道总督靳辅上疏朝廷,将管理运河的一批官方机构设在皂河,使皂河在国家漕运管理中的地位日益凸显。
清靳辅《文襄奏疏》中,有淮帮漕船在皂河停泊的记载:乾隆十年(1745),河道总督顾琮疏奏:“淮安四帮水次在宿迁之皂河”。乾隆十六年(1751),顾琮疏奏:“其在夏镇、皂河等处受兑之淮安三帮船只,委济宁卫守备就近昝查册报。”这些漕帮在将漕粮运到京师以后,空船回归,按照朝廷指定,在皂河湾停泊,等待来年开春再次起航运输漕粮。
山东聊城大学运河文化研究院副教授胡梦飞认为,严重的水患、繁忙的漕运和频繁的河工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祭祀需求,位于皂河镇的安澜龙王庙就是典型的代表。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均在皂河镇留下了足迹。
民国《宿迁县志》如此记载宿迁安澜龙王庙:“在县西北皂河镇,康熙中建,雍正五年奉敕重修。”雍正曾视察宿迁河防,登基后下旨拨帑金“鼎新皂河龙王庙”,还将皂河龙王庙列入清代国家祀典。乾隆时期,皂河镇更受重视,乾隆帝六下江南,五次取道皂河诣庙拈香祭祀。清嘉庆《宿迁县志》中,有乾隆帝第三次驻跸时写下《龙王庙再叠旧作韵》五言古诗的记载,在乾隆看来,只有黄河安澜息波、运河漕运畅通,黎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王晓风说,自清代以来,每年农历正月初八、初九和初十,是皂河龙王庙庙会之日,每临会期,附近百姓云集皂河,敬香祭神,祈求风调雨顺,河水安澜。“皂河龙王庙庙会是数百年来,民间自发参与的祭祀活动,历经几百年长盛不衰,极其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