盩厔县名解读争议之我见(三)/文/乔映威
作者分立小论,搜寻联系,层层剥笋,点面结合,不断增强说服力,先从张衡《二京赋》中的“右极盩厔,并卷酆鄠”句入手,引用薛综“盩厔,山名,因县名”的注释,印证了“盩厔山”的存在;又通过分析指出:盩厔山的位置不应是南部秦岭的终南山一带,也不是今天仍称“北原坡”的北邙山、“西原坡”的小华山,而是关中民众古时称原坡为山的今县西部的黄土台原地。后因此地域毕竟不是真高山,所以逐渐被后人遗忘。
这一“盩厔山”说法新颖独到,让人耳目一新;但仔细再看,却发现“盩厔县因盩厔山而得名”一句有失偏颇,因为生于张衡之后的三国东吴名臣薛综的“因县名”一句,与唐代李吉甫释周至原名时后人加的“因以县名”不同,是否应译为“由盩厔县名而命名”呢?此可与先生们再行商榷。若果如此,那么,在西汉武帝设置盩厔县之前,应该尚无“盩厔山”之名。因为,作为东汉著名天文学家、文学家的张衡,只有知道盩厔县名后才有可能写出“西极盩厔”这一名句的,而随后的薛综也才能轻松地为之作注了。退一步说,即使先有盩厔山,后有盩厔县,那也只能表现出县名的简单来历,并不能说明县名之内涵意义;再说,既然盩厔山存在,又现在何处?再小的山也不可能突然消失!若此山隶属于秦岭北麓,更不可能只在秦汉时期才突然出现,应早已矗立千万年!还有,需要订正的是:张衡所写的代表作之一是《二京赋》,而非原文中提及的《西京赋》。
至于盩厔为“二曲”源地之说的分析,则较为精辟。因为周至县从古至今无论怎样划分,皆是秦岭在南,水流往北,发源于秦岭北麓的河流的确较多,且尽曲折注入渭河。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将以前志趣相同者考证岀的两个观测立足点对比分析,思路更加清晰。文章中,先指出“二曲说”形成前依照观测点分析的推理过程,再说明该说形成后今天的一些研究者为何要转移观测点的道理,让人一目了然。其推理为:当时的县城,肯定适宜较大规模人口的聚集,必然会坐落在秦岭的终南山沿线台原与关中平原过渡地带的枢纽处。而周至县西南部的竹峪一带台原地区刚好散居村民较多,且有沟壑连绵、曲折山势的局部地形,也有泥峪河、沙河、阳化河、仰天河等河水曲折北流的客观面貌,符合“二曲说”的基本条件。但是,汉武帝建县时却将刚起名的盩厔县府设在了当时的终南古城,辖区在黑河以东、涝河以西地区,南仰秦岭,北越渭水,与当时西边的武功为邻,统归右扶风所管。能起此名,肯定是参考了此处的相关特征而为,认为这里更符合“二曲说”之条件,而绝非空穴来风。
至于到了唐代,宰相李吉甫一针见血地用“二曲说”阐释盩厔之涵义,距西汉建县已近千年。虽说当时的实际源地范畴已有一定改变,观测点亦变,但万变不离其中。李吉甫释名时肯定参考过当年建县时的实际状况:若无把握,必定经不住考验,他决不会拿自己的一世英名去冒此小险!
今天的周至县,隶属陕西省西安市管辖,地处关中西部,东依白马河中心线与鄠邑区为邻;南依秦岭主脉与佛坪县、宁陕县交界;西有界碑与宝鸡市眉县、太白县接壤;北凭渭河与武功县、兴平市和杨凌区相望。境内沿秦岭北麓有大小峪口52个,较大的峪口人称“九口十八峪”,地域更广,曲貌更多。我们以此视角再来观察盩山厔水,发现暗合道妙,更能自圆其说。
再从词义上考证盩厔,除了《说文解字》中对“盩”的“引击”解释外,《史记》中《世本》又载有“太公组绀诸盩”之语,指出组绀诸盩为叔类公祖,说明“诸盩”是周人的先祖之一。
他生了古公亶父,亶父又生季历,季历生文王,文王才生武王。按《周礼》要求,显考以下之亲庙要搞月祭。周武王时,先祖“诸盩”供奉于“王立七庙”中之显考庙。诸盩作为周武王的高祖父,是公叔祖类庙的讳称。建立沣京以后,周人在沣京新建宗庙,而将以前作为政治中心的漆水河流域所建宗庙予以保留。因周武王去世后立了新庙,其高祖父诸盩的庙就需迁移。作为西周王朝建立后首个要迁的庙,诸盩庙不管迁到那里的远庙址,都能确定:在先周、西周时期,诸盩是周武王高祖父庙的称呼,可以简称为“盩庙”。
而“厔”呢,在古籍中也作“庢”,是“室”的变体。在周代,室、庙、宫有互通现象,故盩室就是盩庙。可能是为了突显周王先祖宗庙的神圣性,才将“室”变为“庢”,即“厔”字。因此,“盩厔”二字的最初由来莫过于此。
1978年5月,扶风县齐村出土的作于周厉王十二年的《簋》上“爯盩先王宗室”等铭文,又印证了古籍的记载。
我觉得:“盩先王宗庙”建于何处,既牵涉到何处是周城的问题,又关系到盩厔地名考证的问题。只有宗庙建于竹峪台原一带,才能在县名确义上和“二曲说”、“盩庙说”联系起来。
但是,感情不能替代佐证。既然盩厔山之有无因证据不足尚难定论,就不能将推测出的此山和“盩先王宗室”联系起来。不过,根据记载及考古推论,也不能排除盩庙曾建于竹峪台原一带的说法。也许早就建立,并与渭河以北的宗庙并存,但可能是犬戎部落曾进攻过西周的缘故吧,渭河以北的宗庙尚有过南迁的迹象。
周至县竹峪一带有个最重要的西峪遗址,在2013年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近十年来,当地出土过西周半圆素面瓦当、秦代葵纹瓦当、汉代云纹瓦当、回纹砖、乳钉砖、陶水管等文物,其附近还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有西周早期的此母觯、父丁爵、饕餮纹爵,西周中后期的太师簋,西周中晚期的窃曲纹鼎,西周晚期的作姜氏尊簋等。2006年以来,“盩先王宗庙”与西峪遗址的关系,更受到一些学者的热切关注。
两位先生于是大胆推论:盩庙可能当时就建在或迁在周至县竹峪一带。因为,周至县在先周时期是周人的核心活动地域之一,周人始祖后稷在武功县的漆水河谷一带生息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城邑为周城。当时,周原位于漆水河下游,距离渭河颇近。漆渭之会正对着周至县竹峪一带。
史书载:西周时,“岐沣之域”为西周核心地带,其中心还包括盩厔县渭河南原一带。因为周人从岐周到丰镐,必过渭河,其渡口当常在周至、眉县接壤一带水量较小的渭河南北岸之地(越往下游越不易渡河),而河之南往东行也成为周人的活动核心区;但因离岸近处地下水位高,水源丰富,低平的地方不易住行;而竹峪一带的台原地势,则比其东面、北面的渭河平原一带都要高,且排水便利,于是,竹峪一带便成为了重要的暂住城邑,乃至一度还建立了“盩先王宗庙”。这对当地居民的大融合也起到了必不可少的促进作用。
上述议论鞭析入理,互为因果,深入浅出,颇有见地,值得肯定!但因对命名说的两种观点皆投了赞成票,好像主题看似鲜明却中心尚欠突出。
人文社会科学专家王博太先生认为:周至县名的研究,应挖掘周秦根文化精华,糅合周至(盩厔)县名来历的旧说与新论。此提议颇有见地。周至县古名在西汉建县时出现后,可查实其县制故城在今周至县终南镇西南附近,其地理范围西至黑河而东到涝河,并未将今周至西南塬区涵盖在内。要考证有关周至设县之初的历史和设县时的地域大小,理应结合同时代的周边县史进行分析。当时的西南塬区,包含太白山下的今眉县和今周至县境内的塬区,皆归武功县管辖,后来各辖区又因故几经变迁。这个史实对于考究周至(盩厔)县名的真实来历及其涵义,又增添了一个突破口。
综上所述,莫衷一是,众说纷纭,各有千秋。秦人古有用“山”称原坡的传统,当时若确有盩厔山且该山真指周至县竹峪台原一带的原地,以此命名也并非不可;而“诸盩”既是先周公叔祖类庙的讳称,且周至县竹峪台原一带也确曾有过“盩先王宗庙”之说,那么,“盩厔”为盩庙之义也说得通。这种考证精神难能可贵,结论无可厚非。
根据史实和情理等,能挖掘出一些富有含金量的新观点,实属不易,只可鼓励,不能求全责备。否则,如果当年给县域命名之人又横空出世,讲出真相,你还多疑少信,那就失去了刨根问底筛选真正答案的核心目的!鉴于此,深入挖掘有关周至县南塬保存的先周历史资源,追溯寻求县名与先周历史发展之间微妙关系之比重,就具有了相当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本人认为:“二曲说”传承历史,颇具权威,切合时貌,根深蒂固,若能在地理上再加点人文就更好了。即使“山曲曰盩”的观测点在周至县竹峪台原一带而“水曲曰厔”的观测点却在黑河以东众多弯弯曲曲的溪流之上,那也未离开大周至的统一版图,以此命名仍为正确;虽然“二曲说”之命名未涵盖人文、历史等方面的意义,但也不失为一种雅俗共赏、利于周至旅游事业发展的合理结论。
而“周庙说”之研究同意者亦不少,也确有人文历史可寻,并且当地尚有直接出土文物之有力佐证,对提高竹峪台原地区的知名度、打造周城一带旅游景点皆大有裨益,值得肯定!
根据古代初设县时地域和今天周至县地域的不全相同,我可以抖胆推测:西汉建县时以“盩厔”作名,肯定有其固定涵义及道理,只是当时未及时将来历涵义等传承下来,故不一定是此“二曲”说,但并不能排除此已有定论之观点。“盩厔”因当时地域在黑河与涝河之间,在不少人的认知中,观测点由竹峪台原一带转移到了周至县东部的终南一带。这里发源于秦岭注入渭河的溪流更多,纵横交错,川流不息,且有首阳拔高、九峰聚众、鹰嘴迎宾、楼观隐圣,到处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更显山水环绕、出类拔萃之奇,故更配“二曲”之说;而我辈研讨之“盩厔”历史,已越汉连周,遥测区域,侧重于从历史的角度通过字义和古迹引经据典,来探讨今天周至县境内的西南塬区状况,亦颇有收获。因此而得出的“盩庙说”及“英彦曰盩,涵濡曰厔”等结论,也不无道理。
事实上,有争议是件好事,理不辩不明。只有百花齐放,才能显现出满园春色中虫鸟竞相鸣舞的勃勃生机!愿能有更多的专家、学者、教授等地名爱好者投身其中,大显身手,尽展睿智,继续深入挖掘盩厔命名的真相,以图更好地珍惜人文真迹,还原历史真相,为周至历史的认祖传承、人文古迹的见证整理和地貌脉络的对号入座做出新颖独特而又恰切完整的突出贡献!
2023年6月30日
(完)
作者简介:
乔映威:笔名乔茂昌,1958年8月生,西安市周至集贤人, *** 党员,毕业于陕西师大中文系。属高中语文高级教师,从事教育教学工作38年,前任职于周至六中,现已退休。系中国当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书画院高级研究员、西安市教育学会会员、西安市《数风流》丛书编辑部副主任、周至县现代文学研究院副院长、周至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副秘书长、楼观台道文化研究会研究员。先后在《教师报》《唐都学刋》《数风流》《咸阳文萃》《周至文史》等平台上发表有诗歌、散文、随笔等作品上百篇,尤以韵文形式见长。出版有《韵声载道》《 化性歌》《 儒学经规韵解集》《快板解读<道德经>》《点玄通圣》等著作。其中有113首古诗词被《中华诗词大词典》《传世孤本》等八部国家级典籍收录;十一篇教育教学专业论文获得国家级、省市级、县级不同奖励并在一些名刋上发表;一些事迹被国学文化传承网在百度上作为“哲学大家”宣传;近年入选中国国际报告文学研究会编撰的大型报告文学作品集《砥砺奋进新征程》《初心映照党旗红》。比较热衷于对一些国学历史文化的宣传和研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