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发掘,稀世珍宝一一曾英谈马王堆汉墓地图的档案价值
文/兰小妹
五十年前,湖南省博物馆与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联合发掘了震惊世人的马王堆汉墓,共出土了3000多件珍贵文物,是20世纪世界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50年后,马王堆这座西汉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宝库仍然焕发着勃勃生机。其中,1973年12月对三号汉墓发掘出土帛绘地图三幅,分别为《西汉初期长沙国南部地形图》《长沙国南部驻军图》《城邑图》(以下简称“马王堆地图”),国际制图学界普遍认为:“马王堆地图”是世界地图学史上罕见的珍宝,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近日,笔者对湖南湘江新区管理委员会副研究馆员曾英进行了一次专访。
马王堆发掘现场
曾英表示,“马王堆地图”既是文物也是档案。长沙马王堆汉墓,是西汉长沙国丞相、轪侯利苍一家三口的墓葬,出土的珍贵文物是20世纪世界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曾英介绍,马王堆三号汉墓的墓主为利豨,在随葬品中除三幅地图外,还发现了大量兵器。从墓葬规模和葬品规格,充分反映三幅地图的所有者利豨或者利苍家族是西汉长沙国的重要军政要员。三幅地图直接记录了西汉长沙国南部山脉、河流、驻军、城邑、村落、人口,具体标识了舜帝陵的位置,根据已故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的研究,三幅地图是经过科学测量、计算而绘制的,地图的绘制色彩、符号规则和详略原则有显著的规律性和科学性,对后世地图绘制影响较大,有的沿用至今,它的发现将我国地图测绘历史前推了1300多年;根据湖南博物院官网“博物馆翻箱底”栏目《最古老的地图》电视片介绍,国际地图学会认定这是“符合地图绘制三要素的世界现存最早的地图”,湖南博物院有专家还依照这三幅地图找到了图中八个古县城中的六个县城遗址。
《西汉初期长沙国南部地形图》来源:湖南博物院官网藏品数据库
从档案角度来看,马王堆地图是西汉长沙国从事经济、政治、军事和科技测绘活动直接形成的极其珍贵的图文历史记录,因此,曾英认为,无论是从档案的法律定义,还是从档案的学术定义来看,马王堆地图属档案是确定无疑的。
据了解,由曾英主持的《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视域下长沙马王堆汉墓帛绘地图档案学研究》课题,已获批立项列为2023年度长沙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面对笔者的不解和疑问,曾英娓娓道出马王堆地图的档案价值:
《城邑图》来源:湖南博物院官网藏品数据库
中国现存最早的城建档案
经谭其骧、詹立波、张修桂等学者研究考证,马王堆地图成图于汉文帝前元十二年(公元前168年,即三号墓墓主入葬的那一年)以前。因此,这三幅地图绘制时间距今有2191年以上的历史。《地形图》用方框标注了8个县城;《驻军图》用圆圈标注了70多个村落、方框标注了2个县城、三角形标注了1个军事城堡;《城邑图》绘有城墙,用蓝色画出城墙上大小风格不一的众多亭阁建筑,红色表示街坊和庭院,按正方形画出街道等。在古代社会,驻军与筑城守城往往是一体的,《驻军图》上不仅有城堡,还有城垣、望楼、门楼,还标有“箭道”“深平城”“故乘城”等字样。因此,《地形图》《驻军图》《城邑图》也是西汉时期城市建设的图文记录,是城建档案。因为还没有更早的城建档案被发现,马王堆地图是目前全世界现存最早的城建档案。
《长沙国南部驻军图》来源:湖南博物院官网藏品数据库
中国最早的科技档案成套保管、图纸折叠、装盒实例
马王堆地图是从三号墓的第57号漆奁中发现的。三幅地图分别绘制地形、驻军、城邑,是一个从宏观地形,到局部驻防,再到具体城邑的绘制过程,通过等比调整可以把《驻军图》叠放到《地形图》的左上角,内容相当地吻合。这说明三幅地图是相互印证,自成体系,可成套性解读的档案记录。许多历史久远的档案文献是在散乱的环境中发现的,例如殷墟甲骨文、长沙走马楼简牍等都是片断的,极难于系统通读。《地形图》与《驻军图》均近一米见方,《城邑图》近半米见方,都是经过“纵向-横向-纵向-横向”的对折顺序进行折叠,而漆奁箱体则起到了现代“档案盒”的作用。从档案管理“件”和“套”的角度看,它们是完整组卷装盒的,是科技档案成套保管、图纸折叠、装盒最早的实例。
驻军图(中心部分)
中国档案载体研究的典范
马王堆地图是绘制在丝帛之上的。西汉时期最为主要的档案记录载体还是简牍、金石,纸还没有广泛使用。丝帛是非常昂贵的物品,只有贵族才能使用,在历史长河中,丝帛作为档案记录载体并不普遍。正是因为丝帛纤维的韧性和染色的耐久性,才保证了马王堆地图在2100多年后出土时没有腐烂,还能清晰地看到不同色彩的线条、文字和图符记录。如果是绘制在简牍、金石或者纸上,绘制不可能这么精细,色彩保真时间也不可能有这么长。因此,马王堆地图在档案载体研究上有着独特的地位。
课题研究得到长沙市委副秘书长兼长沙市档案局长涂文清的高度重视,涂文清秘书长(左二)亲自带队在湖南博物院考察马王堆地图保护保管实况。并明确指示:要加强研究,夯实申遗基础工作。
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户口统计实图
司马迁《史记》之《萧相国世家》记载,“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汉王所以具知天下隘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这说明在秦时就开展过户口统计。贾谊在《治安策》中说“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更进一步提供了当时长沙国户口统计的结果。但这些都不是户口统计的直接记录。《驻军图》在用圆圈标注的70多个村落旁边大多标注了户口数,如:波里,“十二户”“不反”;路里,“四十三户”“今毋人”。这说明《驻军图》记录了村落的户口数、村民的政治取向、以及村民迁徙情况。这是以里(村落)为单位统计户口的最早的档案实证。这也印证了《史记》中我国在秦汉时期就开展了户口统计的记载。
开题报告会,曾英正在做开题报告。
中国文化迁变、融合的档案实证
马王堆地图记载的8个县城中的5个在今湖南范围,1个在今广东范围,2个在今广西范围;在这个大范围内的山脉、河流都有记载,包括湖南、广东分界的南岭,湖南、广西分界的都庞岭,还有珠江水系和南海;既反映了西汉初期汉王朝与南越王朝政治军事的对峙,也反映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的融合;特别是今天在湖南、广东、广西还有着广泛影响的舜帝南巡传说和祭祀舜帝传统,都以马王堆地图为实证源头。也有学者据此进一步提出马王堆地图同时也是“最早的湖广地图”和“中国海洋之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