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国防军十年军改转型路
【知远导读】2023年10月7日，以色列国防军遭哈马斯所属武装组织“卡桑旅”跨境突袭，损失惨重，以军有识之士对以军最新一次军改的批评在此次突袭中几乎全部得到验证。这让我们不得不质疑：新世纪，尤其是近十年来针对非国家对手转型的以色列全面军改究竟改了些什么？
本篇报告聚焦以色列国防军近10年来的军队改革要点，从步兵、装甲兵、炮兵、空军、海军、特种部队、情报部门、 *** 作战等8个方面全面阐述了以军的改革方向及措施。报告全文约1.2万字，篇幅所限，推送部分为节选，仅推出了步兵、装甲兵、情报部门改革的内容。
以色列拥有一支在中东地区较强的军队。根据国际战略研究所发布的《2023年军事平衡》报告，以色列军队共有169500名现役人员，8000名准军事人员，以及465000名预备役军人，武器装备数、质量方面也是碾压周边国家（除埃及外）的存在。
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数据，2022年，以色列军费约为234亿美元，相当于国民生产总值4.5%，这一比例位居世界第十。2018-2022年期间，其人均军费开支达2535美元，成为仅次于卡塔尔的世界第二大
人均军费
开支国。
长期以来，以色列还被美国视为协助保护美国在中东地区战略利益的盟友。为此美国持续向以色列提供军事支持。在此次10月7日冲突爆发前，2023财年美国对以军援约38亿美元，冲突爆发后，美国紧急追加143亿美元军援，并派遣包括航母在内的作战力量赶赴中东地区帮以色列稳定周边局势。
这样一只强大的军队，却在23年10月7日吞下了被哈马斯所属武装组织“卡桑旅”跨境突袭，击毙、俘虏数百人的苦果，
以军有识之士对以军最新一次军改的批评在此次突袭中也全部得到了验证。这让我们不得不质疑：新世纪，尤其是近十年来针对非国家对手转型的以色列全面军改究竟改了些什么？
改了什么
过去十余年，以色列国防军（下文简称以军）对其军队结构及作战指导思想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步兵、装甲兵及炮兵部队被迫精简，还被要求以适应与哈马斯及黎巴嫩 *** 党（下文简称 *** 党）的冲突为目标，实施结构优化及战役战术理论变革。海军和空军则以牺牲常规战争能力为代价，强化了非常规作战能力。国土防御力量、 *** 战及情报战部队得到了更加宽裕的资源投入。
为何而改
军改的直接驱动力是哈马斯及 *** 党等非国家对手的崛起、周边 *** 国家威胁的下降以及以色列（美国）军事技术的突破性创新。
基于以上考虑，以色列政治和军事领导层做出了转型决定，其主要方向是军队结构和作战指导思想改革、强化国土防御力量，优先发展 *** 和情报能力。这将使以军更好地应对与哈马斯和 *** 党等非国家行为体的未来战争。时任以军总参谋长，后担任过国防部长的本尼甘茨将军对军改的必要性解释如下：
[
军改]的目的是建立一支规模较小但杀伤力更强的军队，能够在复杂的环境及多条战线上对抗非国家对手....
能否成为一支规模较小但杀伤力更强的军队，主要取决于是否有能力获取准确情报、有效处理和分析情报，并将情报实时传送给作战部队....
我毫不含糊地说，我将 *** 和情报部队置于较步兵和装甲兵更高的优先级....[与地面入侵的威胁不同， *** 威胁是现实存在的。
而事实上，随着叙利亚内战打响，以色列 *** 已经可以庆祝针对以色列的最后一个常规军事威胁近乎于消失：
与约旦和埃及不同，叙利亚从未与以色列签署和平协议，也没有建立任何外交或经济关系。叙利亚军队曾在1948年、1967年、1973年和1982年多次与以军直接对抗，并持续在叙以边境保持较大的军队集群。但在2011年，“ *** 之春”蔓延到叙利亚，重创阿萨德政权。叙利亚内战爆发后，叙利亚军队因伤亡和分裂遭受巨大损失，叙利亚 *** 丧失了大片领土，不得不依靠俄罗斯的扶持来维护其统治。叙利亚 *** 统治力、管辖区人口、国民经济也都大幅下降。
以色列完全有理由判断，至少在短期内，阿萨德政权不再是其国家安全的核心威胁。与之相对应，哈马斯和 *** 党凭借其作战经验、装备水平和战斗意志提升了他们在以色列军事领导层心目中的地位。尤其当 *** 党实施了大幅度的组织变革，从一个草根政治运动转变为拥有五、六万战斗人员和十多万枚火箭弹库存，被众多国际专家公认的全球最强大非国家军事力量。以色列认为哈马斯和 *** 党是目前其国家最主要军事威胁之一，以军这一轮军改大体上是对哈马斯和 *** 党从地方抵抗运动逐步转变为强大军事组织的积极反应。
瘦身运动
2015年夏，以军在甘茨将军的领导下启动了“吉迪恩”多年计划（GMYP），对以军进行缩编及现代化改造，以应对被列为优先于传统的国家间战争任务，来自非对称、非国家对手的威胁。以军撤编了部分作战及非作战部队，同时削减了现役及预备役军人数量。以军现役部队被要求削减10%的军官及准尉职位，将该职位总人数从45000人减至40000人。征召义务兵的规模也得到缩减，与此同时，男性义务兵服役期先缩短了4个月，后续又缩短2个月。
新的战斗群编成
“吉迪恩”多年计划中最激进的部分是重组以军的作战编组。自以军成立以来，师级部队一直是以军的核心作战编组。第四次中东战争后，在发生常规战争可能性逐渐减小及非国家对手崛起这两个因素叠加作用下，以军的任务不再是占领敌对国家的大片领土，更多在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和黎巴嫩南部的较小地区开展行动，在地理范围有限的敌对地区获得作战控制权，消除敌方火箭弹、导弹打击能力和武器走私隧道等局部威胁。这些地区不需要也无法容纳大型作战编组，曾作为以军主要作战编组的师级部队逐渐变得无用武之地。
2011年，以军开始贯彻军改意图，将旅级单位（而非之前的师级单位）确立为独立的战斗群，每个旅都能在没有上级支援的情况下执行地面作战任务。新的旅级战斗群通常由六个营组成，包括步兵、装甲、炮兵及战斗工程部队，每个营都可以直接与空军及海军通联，获得其战场情报或火力支援。为了更好地控制和协调各营，每个旅级战斗群都有参谋团队、有独立通联能力的旅指，可与其他野战部队、平行单位及上级指挥部门保持持续沟通。后勤补给组织、部队重新编组及战术性撤退等决策均由旅级战斗群自行做出。
以色列预计其主要作战对手除积极获取新技术和新武器外，还将不断改变其组织结构和战斗 *** 。组建旅级战斗群的主要目的是建立一支在未来与哈马斯和 *** 党的冲突中更具战斗力的部队。更小的编组、具备综合能力、可独立规划及执行作战任务的小型战斗群可有效提高以军的现实战斗力。
步兵改革
近年来，以军缩小了野战步兵的规模，扩充了守卫以色列边境和被占领土的治安部队。2005年，以军新组建了一个新的步兵旅“克菲尔旅”，专门执行治安战任务。以军步兵旅通常由四个营组成，克菲尔旅拥有五个营。2004—2017年期间，为了在以色列边境执行边境保护等任务，以军又新建了四个类似的营：狞猫营、约旦河谷之狮营、猎豹营及河谷之狮营。
受到缩短义务兵役时间的影响，以军野战步兵部队的可用兵力大幅减少，其训练重点也开始转向反游击战，以及为将来与 *** 党和哈马斯的冲突做准备。
以军野战步兵部队的基本训练分为两部分，即一般训练和专业训练。军改后，以军士兵的一般训练方式和要求也没有发生重大变化，之一阶段侧重于枪械的使用与维护；负重长距离行走；战斗队形编成等基础内容。第二阶段在士兵被分配到各自的岗位后进行，主要学习各岗位要求的理论和实践内容。
其专业训练则因以色列预期作战对手的改变而发生了重大变化。军改前，专业训练的重点是野战技能，包括个人、班、排和连的野战演习，重点是夺取和坚守战略要地，以支持以色列夺取和控制大片敌方领土，城市作战的内容很少，完全不涉及地下战斗的相关内容。但从2014年起，专业训练将重点放在了城市作战上，引入了地下战斗的作战理论与实践内容。
装甲兵改革
历史上，以军装甲兵的两个基本追求是机动性和速度；其背后的基本逻辑是充分利用装甲兵独特的机动能力，更大限度地减少其暴露和脆弱性。1956年第二次中东战争期间，沙龙率领的第38装甲师沿西奈半岛穿透了与埃及的停火线，夺取了具有战略意义的阿布阿盖拉。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期间，以军装甲兵绕过埃及在南侧的防线，在两天内夺取了苏伊士运河东岸。在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以军装甲兵迫使叙利亚军队从戈兰高地撤退，随后突破其防线，在距离大马士革仅40千米处建立了一个前沿进攻阵地。这些经典战例的特点都是
装甲兵在开阔地域作战，如无绝对必要避免城市作战
。
在城市作战中，防御方可以准备坚固的防御阵型和工事，引诱对手进入易受攻击的位置，借助城市基础设施及居民隐蔽行动。当以军的战场和对手从大兵团野战这种传统模式转向了烈度低、规模小的城市进攻作战，装甲兵在城市环境中笨重、作战效率更低，也更加脆弱的特点使其在作战行动中的地位下降，面临着转型升级的巨大压力。
2006年的黎巴嫩战争表明，装甲兵在城市和非对称战争环境中的战斗力正在下降。在前三周的战斗中，装甲兵收缩在集结区等待，只能目送空军参战。当地面进攻开始时，四个现役装甲旅中只有两个参加了进攻，库存的大约4000辆坦克只动用了370辆。分配给装甲兵的任务也与历次中东战争中的截然不同：拒绝装甲兵深入黎巴嫩南部，主要负责对边境附近的可疑 *** 党营地进行突袭。装甲兵还被迫执行巡逻、救援，以及提供后勤支援（向其他作战部队运送食物、水、弹药和装备）等低危险任务。
为了适应新的战场和对手，以军装甲兵大幅缩减了规模，改变了编成。据以军前副总参谋长称，在过去十年中，十多个后备装甲旅被裁撤，随着以军继续缩减其装甲兵规模，预计还会有更多的旅被撤编。现有的坦克营不再是4-6个装甲连的单一编组，而是由3个坦克连、2个步兵连及1个战斗工程连组成。凭借这样的兵力组合，装甲营可以作为小型特遣部队独立行动，完成更广泛的任务，并在城市环境中更高效地战斗。新型装甲营融入旅级战斗群后，装甲兵在2014年的“保护边缘”行动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此次行动中，以军32年来首次动用了全部四个现役装甲旅，有约500辆坦克参加了战斗。装甲兵在行动中死亡14人，但都是在加沙地带外部被迫击炮击中或在车外被狙击手击中；以军没有坦克被敌方炮火摧毁或永久丧失作战能力。
情报部门改革
以色列军事情报部门分为四个核心部门，其中最关键的是信号情报及视觉情报部门。信号情报部门负责截获通信和电子信号；视觉情报部门负责绘制敌对地区的地图，解读航空、航天图片等视觉资源。
上世纪及本世纪初期，以军传统的军事目标包括军事基地、部队集结地、固定防御阵地、水坝、发电站、桥梁和其他永久性基础设施。这类目标大多是大型、静态的，而且远离平民聚集区，不需要考虑打击的绝对精度及附带伤害。相应的目标研究、收集、处理、分析和分 *** 报成品流程可能历时数月或数年。随着以色列与周边国家发生常规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以及非国家对手的威胁越来越大，以军军事情报工作的重点也随之转移。当前，军事情报的重点不再是判明周边国家的能力和意图，而是监控非国家对手的军事扩散，探测迫在眉睫的威胁并发出警报，以及开发快速获取和传递情报的 *** 。工作重点的转移迫使以军情报部门实施结构改革，更新工作指导原则，并引入新的情报能力。
信号情报部门近年来取得了巨大发展。它新增了一支专门从事黑客攻击和破坏电子系统的 *** 分队，以及一支从社交媒体平台收集情报的分队。但它最重要的改变是建立了作战信号情报营。属于该营的情报分析员在作战期间配属给作战部队，融入其作战控制链条，综合现有信息、战场情报及其他来源(如无人机、摄像机和窃听)的实时情报，将评估结果直接传达给部队，警告迫在眉睫的威胁，核实作战效果，支持战术级别的任务或行动。
以军情报部门还实施了跨组织改革，以便更有效地打击非国家对手和非传统威胁。军改前，其情报研究、信号情报、视觉情报和人力情报部门的内部协调是围绕地理区域或情报过程的特定阶段组织的。军改后，相关部门不再局限于特定的地理区域，而是针对叙利亚、 *** 党等重点目标做专项管理，其他部门则按威胁类型组织。部分情报力量被指定用于保障不同层级的情报：服务于总理的国家级情报，服务于总参谋长的战略级情报，服务于军队总部和高级司令部的战役级情报，以及服务于作战部队的战术级情报。
从地理范式转向能力和组织范式，需要对军事情报进行更多改革。在“ *** 之春”爆发后，以军情报部门认识到自己低估了地区 *** 的严重性，以及由此造成的地区不稳定。因此，时任军事情报局局长的科查维少将在以军情报局研究部设立了地区科。该科的主要职能是调查和监测中东地区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发展，并确定对以色列具有战略意义的潜在地缘政治变化。
最近，军事情报局成立了一个新部门——目标科，利用以色列在相关领域的深厚技术储备，通过深度学习算法和大数据建立目标数据库。算法可扫描数十亿个数据点（如图像、视频、音频和电子信号），自动确定潜在目标。在算法初步分流后，情报分析人员对机器建议的目标进行审核，给出是否进一步调查的意见。
